第37章 御前献宝（上）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靖王李容与的寿辰，成了沉寂已久的京城权贵圈中一件不大不小的盛事。自边关战事紧张、三皇子与护国公府暗斗渐烈以来，朝堂上下气氛微妙，这般宴饮已许久未曾有之。各方势力皆瞩目此次寿宴，视其为窥探风向、试探虚实的绝佳时机。

　　护国公府内，林战对此次寿辰的重视程度，远超寻常。他深知，这不仅是维系与靖王府盟谊的场合，更是将“琉璃”与“玉露烧”这两样奇物，推向最高权力视野的关键一步。“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献礼之要，在于投其所好，更在于时机精准。

　　寿礼的挑选，林战亲力亲为。琉璃方面，他舍弃了过于华丽繁复的摆件，而是精选了一对一尺二寸高的“琉璃美人觚”。此觚造型仿古，线条简练流畅，器壁通透如无物，光线穿过，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瓶身无任何雕饰，尽显材质本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净之美。另一件则是一面一尺见方的“琉璃插屏”，屏心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用极细的工笔在内壁绘就寒梅数枝，从屏后观赏，梅影透过琉璃，朦胧清雅，仿佛真有暗香袭来。这两件器物，一显琉璃之透，一彰琉璃之雅，匠心独运。

　　至于“玉露烧”，更是重中之重。林战命人取最早一批、品质最为上乘的“酒心”原液，用特制的白瓷小坛盛装，坛身素净，仅以靛青釉料书写“玉露”二字，笔力遒劲，古朴盎然。他再三叮嘱：“此酒性烈，非同小可，献上时需得说明饮法，浅酌慢品，切忌牛饮。”

　　寿礼备妥，如何送入宫中且不显突兀，却需费一番思量。直接由护国公府进献，目标太大，易招致不必要的猜忌和攻讦。林战沉吟片刻，“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善假于物，此物，便是靖王。

　　他修书一封，连同样品，遣心腹密送靖王府。信中并未多言，只道是晚辈一点心意，恭贺王爷寿辰，琉璃器可供赏玩，“玉露烧”乃新酿之酒，性烈，请王爷品鉴指教。言辞恳切，不着痕迹地将展示奇物的意图，隐藏在晚辈对长辈的孝敬之中。

　　靖王李容与收到书信与礼物，把玩那光可鉴人的琉璃觚，嗅闻那凛冽醇厚的酒香，心中亦是震动。他久经宦海，如何看不出此二物背后所蕴含的惊人价值与林战的深意？此子不仅技艺惊人，心思亦缜密如斯。他捻须沉思，将此二物献于御前，若得圣心欢悦，自是好事一桩，既可彰显自己识人之明，亦可借此缓和因林战而略显紧张的朝局；即便圣意难测，也不过是寿宴上一件新奇玩物，无伤大雅。

　　“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靖王权衡利弊，认为此乃顺水推舟之举。遂决定，在寿宴当日，将这两件礼物“不经意”地呈于御前，一切看似浑然天成。

　　寿辰前夜，护国公府内一片静谧。林战独立院中，仰望星空。明日之宴，吉凶未卜。他知道，自己精心培育的“奇珍”，即将投入波谲云诡的深宫，是石沉大海，还是激起千层浪，犹未可知。但无论如何，这一步必须踏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机遇，从来与风险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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