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单于战书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黑暗与光明的界限模糊不清。

　　安侯水畔，匈奴临时营地的篝火大多已然熄灭，只余下零星的火星在寒风中明灭。

　　经过一夜仓促的休整和担惊受怕，营地中弥漫着一种疲惫而惶恐的气氛。

　　金顶大帐内，伊稚斜和衣躺在熊皮褥子上，却毫无睡意。

　　他眼皮浮肿，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霍昭那支如同附骨之疽的汉军，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虽然斥候回报对岸并未发现大队汉军渡河的迹象，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大单于。”一名心腹当户掀帘进来，神色有些古怪，“营外……来了一个汉人使者，说是……霍昭派来的。”

　　“什么？”伊稚斜猛地坐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霍昭派使者？他想干什么？求和吗？”这完全不符合那汉人小儿的作风。

　　“不像求和……那使者，很是……嚣张。”当户斟酌着用词。

　　伊稚斜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冷哼一声：“带进来！我倒要看看，霍昭小儿耍什么花样！”

　　很快，一名穿着普通汉军士卒服饰、但身材魁梧、面容精悍的汉子被带了进来。

　　他虽为使者，却毫无惧色，面对帐内众多匈奴贵族凶狠的目光，昂首挺胸，只是对着伊稚斜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霍昭派你来，所为何事？”伊稚斜强压着怒火，冷冷问道。

　　那汉军使者朗声道：“我奉骠骑将军之命，特来给大单于送一封战书！”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素帛，并未呈上，而是直接展开，大声念诵起来：“汉骠骑将军霍，告匈奴大单于伊稚斜：尔等跳梁小丑，屡犯天威，屠戮边民，罪恶滔天！本将军奉天子诏，提虎狼之师，追亡逐北，直捣尔巢！今尔穷途末路，困守河畔，犹作困兽之斗，岂不可笑？若识天命，速缚双手，自裁以谢天下，或可保尔全尸！如若不然，待天兵一至，必踏平尔营，枭首示众，使尔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何去何从，尔自择之！”

　　这哪里是战书？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死亡通牒！

　　语气狂妄至极，将伊稚斜和整个匈奴贬得一文不值！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匈奴贵族们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个个怒发冲冠，拔刀怒骂，恨不得立刻将这嚣张的使者碎尸万段！

　　“狂妄汉狗！”

　　“杀了他！”

　　“大单于，请下令出兵，踏平对岸汉军！”

　　伊稚斜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霍昭此举，无疑是想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

　　那汉军使者却对周围的刀剑和怒骂视若无睹，念完战书，将其随手丢在地上，昂然道：“战书已到，我家将军在对岸恭候大单于‘自裁’佳音！告辞！”

　　说罢，转身就要走。

　　“站住！”伊稚斜猛地喝止他，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霍昭小儿，就只会逞口舌之利吗？让他放马过来！本单于就在此地，等他来送死！”

　　使者回头，脸上竟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大单于放心，将军很快便到。只望到时，您还能如此‘镇定’。”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王帐，在一片怒视中，上马扬长而去。

　　使者走后，王帐内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

　　“大单于！霍昭欺人太甚！请即刻发兵，渡河攻击！让汉狗知道我们的厉害！”

　　“对！他们人数稀少，又是远来疲惫，我军以逸待劳，必可一战而胜！”

　　群情激愤，纷纷请战。

　　伊稚斜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立刻挥军渡河的冲动。

　　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单于，深知霍昭此举必有深意。

　　“够了！”他厉声喝止众人的喧哗，“霍昭就是想激我们主动出击！对岸情况不明，贸然渡河，若中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他走到帐口，望着对岸依旧沉寂的黑暗，眼神阴鸷：“传令下去，各营严加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我倒要看看，他霍昭有什么本事，能踏平我的大营！”

　　他选择了稳坐如山。

　　然而，这份强行压制的镇定，又能维持多久？

　　霍昭的战书，像一根毒刺，已经深深扎进了每一个匈奴贵族的心中，点燃了怒火，也埋下了恐慌的种子。

　　两军对峙的空气，因这封狂妄的战书，而变得更加粘稠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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