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语汉音

　　玉珏带来的震撼，被霍昭强行压在了心底。

　　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且迷雾重重，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宜声张，更不能惊吓到阿月。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叮嘱老张氏好生照料，对玉珏之事则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然而，从那天起，霍昭去往那片空地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好，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去“教”她。

　　这一日，霍昭处理完军务，再次来到空地。

　　他没有带任何物品，只是空手而来。

　　阿月正用一根细草茎，逗弄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蚱蜢，雪魄趴在一旁假寐。

　　霍昭在她不远处坐下，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阿月似乎玩腻了，抬起头，发现霍昭还在，便也歪着头看他。

　　霍昭觉得时机正好，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用清晰而缓慢的语调说道：“霍——昭——。”

　　阿月眨了眨眼，没什么反应。

　　霍昭不急，又重复了一遍：“霍——昭——。”

　　然后，他伸手指向她。

　　阿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学着霍昭的样子，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阿……月……”

　　“对，阿月。”

　　霍昭立刻肯定地点头，眼中带着鼓励，“你，阿月。”

　　“阿……月……”

　　阿月又尝试着模仿，这次稍微清晰了一点，但语调依旧古怪。

　　“很好。”霍昭微笑了一下，尽管很浅，却让阿月愣了一愣。

　　她似乎能感觉到这个表情代表着“好”的意思。

　　霍昭再次指向自己：“霍昭。”

　　然后指向她：“阿月。”

　　如此反复数次，像是最耐心的启蒙老师。

　　阿月看着他的嘴唇开合，听着那重复的音节，野性的眸子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声音与所指对象之间的关联。

　　过了一会儿，当霍昭再次指向自己时，阿月竟然也跟着抬起手，有些迟疑地，也指向霍昭，嘴唇嚅动了几下，尝试着发出声音：“……霍……咗……”

　　发音很不标准，甚至有些滑稽，但那一刻，霍昭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回应了！这是她第二次，有意识地、尝试用他教的声音来指代他！

　　“对！霍昭！”霍昭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丝，带着明显的赞许。

　　受到鼓励，阿月眼睛微亮，她又指向自己，这次更清晰地说道：“阿月！”

　　“对，阿月！”霍昭点头。

　　就这样，在这片空旷的场地上，身份尊贵的少年将军，与野性难驯的狼女孩，开始了人类最初始、也最重要的交流——学习语言。

　　霍昭教得很有耐心，从最简单的称谓，到日常所见之物。

　　“火”，他指着跳动的篝火；“水”，他指着清澈的水盆；“肉”，他指着送来的食物……阿月学得时快时慢，有时对一个发音纠结半天，有时却能很快记住。

　　她的声带似乎因为长期不用于复杂语言而有些僵硬，发音总是带着怪异的腔调，但她学习的专注度却极高，那双眼睛总是紧紧盯着霍昭的嘴唇，仿佛要抓住每一个细微的颤动。

　　偶尔，她也会失去耐心，或者被别的东西吸引注意力，烦躁地低吼两声，或者跑去和雪魄玩耍。

　　霍昭从不强迫，只是在她愿意学的时候教。

　　老张氏有时在一旁看着，都会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容，对霍昭低声道：“将军，阿月这孩子，其实很聪明。”

　　霍昭看着阿月因为发准了一个音而微微扬起的小脸，看着那野性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属于人类的灵慧之光，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这初语的汉音，如同凿开坚冰的第一缕暖流，虽然微弱，却预示着沟通的可能，也让他更加确信，在阿月那狼性的外壳之下，隐藏着一个亟待唤醒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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