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唯一的软肋

　　暮色漫进公寓时，墨涵正坐在飘窗上看那张b超单。纸张被他压得平整，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模糊的光点，耳边仿佛还能回响那天诊室里的胎心音。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将b超单塞进枕头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隐藏和孩子相关的东西，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李佑铭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质感厚重的礼盒，身后的助理还抱着一卷图纸。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询问墨涵的身体状况，而是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打开了其中一个礼盒：“张教授说提前熟悉环境对胎儿好，我让人挑了些温和的玩具和绘本。”礼盒里铺着丝绒，整齐摆放着触感柔软的毛绒鲸鱼、印着星空图案的布书，还有一套未组装的木质婴儿床零件。

　　墨涵的目光落在那只毛绒鲸鱼上，瞬间想起公交上那个婴儿手里的玩具，心脏莫名一软。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刚碰到鲸鱼的绒毛，就听到李佑铭的声音：“这个材质经过检测，没有荧光剂，也不会掉毛。”墨涵收回手，没有说话，却看到李佑铭弯腰从另一个礼盒里拿出一个银质长命锁，锁身上刻着“望”字，“我让人定做的，等孩子出生那天戴上。”

　　这是李佑铭第一次在墨涵面前展现如此具体的“父爱”，不再是命令式的安排，而是带着细节的考量。墨涵冷眼旁观着，看穿了他的意图——李佑铭想借着孩子，在他心里凿开一道缝隙，将“占有”包装成“共同守护”。可他的指尖却忍不住再次触碰那个长命锁，冰凉的银质触感里，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策略的转变在第二天清晨愈发明显。墨涵醒来时，发现客厅的保镖少了两个，助理解释：“老板说墨先生需要安静的环境，让我们在楼道值守。”早餐桌上，除了固定的营养餐，还多了一碗墨涵小时候爱吃的红枣粥，李佑铭坐在对面，语气带着试探：“陈妈熬的，她说你以前早上总喝这个，加了点红糖，对孕妇好。”

　　墨涵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让他想起父母还在身边的日子。他没有拒绝，安静地喝完了整碗粥。李佑铭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得到奖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提起：“张教授说孕期听胎教音乐对胎儿发育好，我找了些古典乐，晚上一起听听？”墨涵没有回应，只是将碗推到一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离开。

　　中午护士来做常规检查，提到墨涵的父母最近托人打听他的消息。李佑铭正在旁边看婴儿床的组装图纸，闻言抬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安排视频通话，不过要等你身体稳定些。”墨涵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头看向李佑铭——他知道这是诱饵，用父母的消息换取他的顺从，可他却无法拒绝。

　　“等望望稳定了再说。”墨涵第一次主动用小名称呼孩子，声音很轻。李佑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那是墨涵三年来从未见过的、不带阴鸷的笑容。他放下图纸，走到墨涵身边，没有靠近，只是说：“好，都听你的。”这一刻，墨涵突然意识到，李佑铭的情感捆绑虽然带着功利性，却也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诚。

　　下午李佑铭没有去公司，而是留在公寓里组装婴儿床。他平时习惯了发号施令，对着一堆零件手足无措，手指被木刺扎了好几次，却固执地不肯让助理帮忙。墨涵坐在沙发上看书，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他笨拙的样子——曾经叱咤商场的李佑铭，此刻正蹲在地上，对着说明书皱着眉头，像个犯难的学生。

　　“这里要先装侧板。”墨涵忍不住开口提醒。李佑铭愣了一下，随即像得到提示般连忙调整零件位置。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有螺丝刀转动的声响在客厅里回荡。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未组装完的婴儿床上，竟有了一丝“家”的假象。墨涵的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是李佑铭想要的效果，却还是忍不住被这短暂的平静打动。

　　晚饭时，李佑铭提起要请设计师重新装修婴儿房，语气带着征询：“你喜欢什么风格？北欧风还是原木风？我觉得原木风更温馨，对孩子眼睛好。”墨涵舀着汤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望渔镇出租屋的木质书桌，轻声说：“简单点就好。”这是他第一次对李佑铭的安排提出具体要求，李佑铭立刻拿出手机，让助理联系设计师，强调“完全按照墨先生的意思来”。

　　夜深时，墨涵靠在床头看孕期书籍，李佑铭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身后跟着助理，手里抱着一台复古留声机。“这是我找的胎教音乐，都是莫扎特的曲子，张教授说对胎儿的智力发育好。”留声机里传出舒缓的钢琴曲，旋律轻柔，墨涵没有拒绝，任由音乐在房间里流淌。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当父亲。”李佑铭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以前觉得孩子只是继承家业的工具，直到那天听到望望的胎心，才知道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看着墨涵的小腹，“墨涵，我知道以前对你不好，我不敢奢求你原谅，但我想试着和你一起照顾望望，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墨涵的心脏猛地一跳，抬头看向李佑铭。他看到对方眼底的真诚，却也看到了隐藏在真诚背后的占有欲。他知道李佑铭的“改变”是因为孩子，可他还是无法忽视那句“一起照顾望望”。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只是为了望望。”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铠甲——他可以接受李佑铭的安排，却不会再轻易交付自己的情感。

　　李佑铭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好，为了望望。”他转身想离开，又停下脚步，“如果你晚上不舒服，随时叫我，我睡在隔壁房间。”墨涵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走出房间，关上门时，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房间里的钢琴曲还在流淌，墨涵轻轻放在小腹上，低声说：“望望，爸爸会保护你。”

　　虽然被动接受了李佑铭的安排，墨涵却没有放弃观察逃生的可能。他发现保镖虽然转移到了楼道，但每天晚上十点换班时，楼道会有三分钟的空窗期；李佑铭为了方便照顾他，将公寓的备用钥匙放在了玄关的装饰盒里；设计师来测量婴儿房时，会带来外部的施工人员，这是接触外界的机会。他将这些信息悄悄记在心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第二天下午，李佑铭带回来一套胎教音乐的书籍，里面详细记录了不同孕周适合的音乐、故事和互动方式。他走进卧室时，墨涵正在给那只毛绒鲸鱼系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那是他用自己衣服上的丝带做的。看到李佑铭进来，墨涵没有像往常那样藏起手里的东西，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张教授推荐的，说里面的故事很适合孕期讲给孩子听。”李佑铭将书递过去，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他标记的适合现在听的曲目，“晚上我可以读给望望听，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了以往的强势，更多的是一种怕被拒绝的不安。

　　墨涵看着那本书，封面是柔和的浅蓝色，上面画着一个孕妇和肚子里的胎儿，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弯腰贴着孕妇的小腹，像是在听胎儿的动静。这个画面让他想起产检那天李佑铭盯着屏幕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微妙的情绪。他伸出手，接过了书，指尖碰到李佑铭的指尖时，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快速分开。

　　“我知道了。”墨涵的声音很淡，却没有拒绝。他翻开书，看到李佑铭标记的曲目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墨涵以前喜欢听肖邦，试试改编版的胎教曲。”墨涵的指尖停在那行字上，心脏莫名一紧。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晚上再听吧，我想睡一会儿。”李佑铭点了点头，轻轻带上房门，没有打扰他。房间里只剩下墨涵和手里的胎教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书页上，映出他复杂的眼神——他知道李佑铭的情感捆绑还在继续，而他，为了望望，只能暂时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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