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的异常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三楼就断了电，陆泽宇摸着墙往上爬，皮鞋底蹭过台阶缝里的猫毛，裤脚沾了摊暗褐色的汤渍——是上周四深夜扔的黄焖鸡，干成了硬壳，蹭得小腿发痒。公文包带勒得肩膀发疼，里面装着未完成的ppt、半盒化了的薄荷糖，还有早上没吃的包子，现在凉得发硬，隔着布料能摸到棱角。

　　推开门时，出租屋的门轴发出老留声机般的吱呀，扑面而来的是速食面的油香混着速溶咖啡的苦味——昨天的老坛酸菜面没倒，汤在塑料碗里结了膜，碗边爬着几只细小的黑虫。单人床的床单皱成麻花，枕头边堆着三盒褪黑素，说明书上的“睡前半小时”被他划了道杠——他从来没在十二点前躺过床。

　　陆泽宇把公文包扔在折叠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走到饮水机前接冷水，杯壁的冷凝水沾湿指腹，像冬天的风裹着冰碴子钻皮肤。对着手心哈气，热气在台灯下散成白雾，又很快消失——暖气坏了半个月，房东说“等月底”，现在他裹着羽绒服坐在电脑前，指尖冻得发僵。

　　电脑屏幕亮着“q3用户留存率提升方案”，最后一页停在“活动预算：15万”，光标在数字后闪着，像根扎在眼睛里的刺。键盘上的茶渍是上周三洒的茉莉花茶，干成浅褐色的印子，擦都擦不掉。微信工作群的未读消息跳出来99 ，王经理十分钟前@他：“数据怎么还没更新？明天早会要交！”

　　陆泽宇揉了揉太阳穴，指腹按到额角的青筋——入职三年，从实习生到运营专员，每天加班到十点是常态，去年春节只休了三天，今年端午连粽子都没吃。上个月体检报告写着“颈椎间盘轻度突出”“睡眠障碍”“视力4.8”，他把报告塞进抽屉最底层，像藏起一件见不得人的秘密。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他关掉电脑。爬上床时，床单蹭过皮肤，传来晒了三天的霉味。摸出手机刷朋友圈，林枫发了烛光晚餐的照片，配文“纪念日快乐”；小李发了猫的照片，说“只有主子陪我”；高中同学晒房产证，下面全是“羡慕”。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胸口像塞了块湿棉花，闷得发慌。

　　吃了两粒褪黑素，他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去年雨季漏雨造成的，像条狰狞的蛇，从墙角爬到床头。意识模糊时，眼前突然浮起一道光：半透明的蓝色，像电脑屏保的星空，展开成一个界面，写着“人生优化面板”，下面列着数据：

　　健康点数：5\/100

　　学习积分：0

　　生活基金：0

　　当前状态：轻度疲劳、焦虑

　　陆泽宇以为在做梦。眨眨眼，界面还在，像贴在视网膜上的影子。伸手去摸，指尖穿过光团，却听见细微的“嗡”——像手机充电的电流声，从脑子里传出来。他坐起来，台灯刺得眼睛发疼，界面仍在；用意念点“健康点数”，弹出一行小字：“颈椎劳损（中度）、失眠（慢性）、视力下降（轻度）”——和体检报告一模一样。

　　他的手心开始出汗。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眼睛里的血丝，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回到床上，界面还在，像块会发光的贴纸。他试着想“关掉”，却怎么都弄不掉，直到天快亮时才合上眼。

　　梦里，他躺在草地上，阳光晒得后背发烫，手里拿着《百年孤独》——不是ppt，不是方案，是大学时最爱的书。然后他醒了，界面还在，颜色淡了些，像清晨的雾。窗外传来清洁工的扫街声，早餐摊的吆喝飘进来，他盯着“健康点数：5\/100”，突然笑了——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又像发现了个秘密，只属于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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