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各怀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千礁湾表面上一片祥和，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活力。缴获的物资像一剂强心针，让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但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陆沉舟明显感觉到，营地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彭大虎依旧大大咧咧，但训练新兵时下手更黑，要求更严，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司徒雷那老小子肯定憋着坏屁”。蓝小蝶不再瞎鼓捣她的“丝绸火箭”，转而开始大量配制各种药粉，有止血的，有麻痹的，甚至还有一些气味刺鼻、据她说能“驱赶猎犬”的古怪粉末，把她的工棚弄得像个小型毒药铺子。

　　苏婉儿依旧将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偶尔看向陆沉舟时，眼神里会多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她依旧会在夜里为他留门，准备好温热的汤水，两人的亲密如同呼吸般自然，但陆沉舟能感觉到，她似乎藏了心事。有一次缠绵过后，她靠在他怀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沉舟，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你会带上所有人吗？”

　　陆沉舟当时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未深想。现在回味起来，才察觉出些许不安。苏婉儿是在担心司徒雷的报复，还是……察觉到了他与沐晓月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气流？

　　沐晓月则更加沉默，几乎成了营地里的一个影子。她巡视的次数更频繁，停留的时间更久，尤其是在夜晚。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锐利，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陆沉舟给她的那柄匕首，被她用皮绳绑在小腿上，行走间几乎看不到痕迹，但陆沉舟知道它在那里。两人之间那种无言的默契还在，甚至因为那夜的突破而更加牢固，但沐晓月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除了必要的交流，很少与他单独相处。陆沉舟能理解，这女人脸皮薄，需要时间消化，他也不急。

　　这天下午，陆沉舟正看着彭大虎操练一批新兵进行“抗晕船”训练——方法简单粗暴，把人绑在粗麻绳上，由几个壮汉在海边来回甩荡，吐干净了算完——负责在岸边了望的兄弟又带来了消息。

　　“头儿，西北方向，有船！不是拓跋姑娘那种小舟，是……是官府的巡逻船！就一艘，走走停停，像是在勘察水文！”

　　陆沉舟眉头一皱。官府的船？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跑到千礁湾附近转悠？他立刻爬上了望哨。

　　果然，在距离千礁湾约莫十数里的海面上，一艘悬挂着北海郡守府旗帜的中型巡逻船，正慢悠悠地沿着海岸线航行，船头似乎还有人拿着类似罗盘和测量绳的器具在比划着什么。

　　“妈的，吴瀚那老狐狸想干什么？”彭大虎也跟了上来，瞪着牛眼骂道，“派人来画咱们家的地图？”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沉舟眼神冰冷。司徒雷刚吃了亏，官府的船就出现在附近，这巧合未免太刻意了。“是警告？还是想摸清我们的底细，给司徒雷递刀子？”

　　“管他娘的！一艘破船，俺带人上去把它扣了！”彭大虎撸起袖子就要干。

　　“胡闹！”陆沉舟喝止他，“现在跟官府明着冲突，是嫌死得不够快？让他们看！正好也让他们瞧瞧，咱们这‘私人盐田’，防卫有多‘松懈’！”

　　他下令，让营地保持“正常”运转，盐工继续晒盐，护卫继续操练，但所有暗哨提高警惕，密切监视那艘巡逻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它是否与外界有其他联络。

　　那艘巡逻船在千礁湾外围晃悠了将近一个时辰，似乎真的只是例行勘察，最终慢悠悠地调头离开了。

　　“头儿，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彭大虎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请他们进来喝茶？”陆沉舟嗤笑一声，“吴瀚这是在提醒我们，他盯着呢。也好，让他看清楚，咱们这儿除了晒盐，就是一群苦哈哈的渔民和盐工，没什么值得他‘操心’的。”

　　话虽如此，陆沉舟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吴瀚与司徒雷有勾结，这是大概率事件。这艘巡逻船的到来，更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

　　傍晚，陆沉舟将苏婉儿、沐晓月、彭大虎和蓝小蝶叫到自己的木屋，开个小会。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陆沉舟开门见山，“司徒雷的报复还没来，官府的敲打先到了。吴瀚这老小子，怕是已经和司徒雷通过气了。接下来，我们很可能要面对来自海上和岸上的双重压力。”

　　苏婉儿脸上忧色更重：“我们的粮食和物资，虽然暂时不缺，但若被长期围困，或者商路被彻底切断，支撑不了太久。而且，药材始终是个大问题。”

　　“怕他个鸟！”彭大虎梗着脖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来，咱们就敢砍！”

　　沐晓月冷静地开口：“巡逻船的出现，说明吴瀚已经注意到我们，并且可能将我们的情报分享给了司徒雷。司徒雷下次动手，必然是有备而来。我们需要更多关于他动向的确切消息。”她的目光看向陆沉舟，意思很明显——需要拓跋月那边的情报。

　　陆沉舟点头：“我会想办法联系拓跋月。另外，营地防御还要进一步加强，尤其是夜间，要防备小股精锐的偷袭和火攻。老彭，这事你负责。”

　　“明白！”彭大虎拍着胸脯。

　　“小蝶，”陆沉舟看向蓝小蝶，“你那些瓶瓶罐罐，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多准备一些，尤其是那种能制造混乱和阻挡视线的。另外，看看能不能弄出点预警的小机关，埋在营地外围。”

　　蓝小蝶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交给我，陆大哥！我最近正好有个新想法，用鱼线和铃铛……”

　　“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别把营地炸了就行。”陆沉舟打断她的技术阐述，最后看向苏婉儿，“婉儿，物资调配和人员安抚就交给你了。让大家心里有底，但也不要过度恐慌。”

　　“我知道。”苏婉儿轻声应下。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沐晓月走在最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陆沉舟，低声道：“小心吴瀚。他比司徒雷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杀人。”

　　陆沉舟看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心中一动，应道：“嗯，我知道。”

　　夜色渐浓，陆沉舟独自坐在木屋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司徒雷是明面上的恶狼，吴瀚则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饿狼营就像一块被狼和蛇同时盯上的肥肉，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拓跋月那边，必须尽快取得联系。石爪部落的情报和支援，现在显得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如同海鸟啼鸣般的哨音，从营地外的礁石区隐约传来。声音很有节奏，短长短，重复了三次。

　　陆沉舟精神一振！这是他和拓跋月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她来了！而且是在深夜，用这种方式，意味着有极其重要或者紧急的情报！

　　陆沉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披上一件深色外衣，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短刀，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木屋，融入了夜色之中，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北海的夜，危机四伏，但机会，也往往藏在最危险的浪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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