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深渊之眼，星火抉择

　　雷石部落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草药混合的苦涩气味。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幸存者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清理战场，收敛同伴的遗体，修补破损的栅栏和房屋。压抑的哭泣声与沉重的喘息交织，构成一曲悲怆的战后哀歌。

　　中央广场，图腾柱下的青蓝色篝火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乌木祭司透支了精神力，脸色灰败，由苏灵儿搀扶着坐在一旁调息。雷山酋长带着一身血腥和疲惫归来，追杀溃兵取得了一些战果，但也付出了几名战士伤亡的代价。他看着满目疮痍的部落和伤亡名单，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也不禁泛红。

　　石鹰和烬都受了不轻的新伤，靠在残破的墙壁上，由苏灵儿分出的治疗灵力勉强稳定着伤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返回、气息渊深、却面带沉重之色的林逍然身上。

　　林逍然没有隐瞒，将搜魂得到的关于“深渊之眼”、“观测者”意志以及“大清扫”的骇人信息，尽数告知了在场的核心成员。

　　“……情况便是如此。”林逍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本土的‘影’和潜鳞猎手，更有来自世界之外，或者说规则层面的恶意。‘深渊之眼’是其在星陨之墟的代理人之一，而它们的目的是清除一切‘异常’，包括我们，包括星穹古祭坛。”

　　死一般的寂静。

　　即使是世代与寂灭和怪物抗争的墟民，在听到“世界之外的恶意”和“大清扫”这样的词汇时，也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已经超出了他们以往认知的生存斗争范畴。

　　“难道……就没有希望了吗？”一名受伤的战士喃喃道，声音中带着绝望。

　　“不。”林逍然斩钉截铁地否定，他抬起手，完整状态的星钥在他掌心悬浮，散发出混沌而温暖的星辉，驱散着空气中的压抑，“我们找到了星穹古祭坛，修复了星钥。这就是希望！上古的先民们，同样面对过绝望，但他们留下了火种。”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集中所有力量，固守部落，利用祭坛和星钥，尝试构建防御，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大清扫’，赌一线生机。”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主动出击！趁着‘深渊之眼’刚刚苏醒，其背后意志尚未完全降临，潜鳞部落受创之际，我们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直捣黄龙，摧毁‘深渊之眼’，打断‘观测者’在此地布局的重要一环！为修复祭坛、寻找生路争取时间！”

　　主动出击，攻打幽暗沼泽深处的潜鳞圣地，直面那听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之眼”！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无疑是九死一生的冒险。

　　雷山酋长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石桌，站起身，周身雷光再次隐隐闪烁：“憋屈防守，等着敌人上门，不是我们雷石战士的风格！林使者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老子宁愿战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窝囊地死在结界里！”

　　乌木祭司缓缓睁开眼，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坚定：“古老的预言中提及，当星辰再临，黑暗亦将苏醒。抉择的时刻已然到来。退缩，只会让黑暗更快吞噬一切。老朽支持主动出击。部落传承中，有一些关于幽暗沼泽和克制污秽之物的秘法，或可一用。”

　　石鹰挣扎着站直身体，脸上疤痕扭曲：“我带路！我对沼泽外围最熟悉！”

　　烬也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伤势，星辰火焰在眸中跳动：“星烬族，从不畏惧战争。我随你们同去。”

　　苏灵儿看着众人决绝的神色，咬了咬嘴唇，将最后几瓶珍贵的丹药塞到林逍然手中：“我……我留下来，照顾伤员，等你们回来。”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前往那种险地只会成为累赘。

　　云渺一直静静听着，此刻才开口道：“此举虽险，却符合星衍所示的一线生机。‘深渊之眼’与‘寂灭之眼’气息隐隐相连，若能重创甚至摧毁它，或许能削弱寂灭之眼对此界的影响，为祭坛净化争取更多空间。我与你同去，星衍之术可避沼泽迷障，扰敌心智。”

　　意见迅速统一。雷石部落骨子里的悍勇与在绝境中磨砺出的坚韧，让他们选择了最艰难，却也最有可能撕破黑暗的道路。

　　计议已定，立刻行动。

　　雷山酋长开始集结部落中所有还能战斗的战士，进行战前动员和装备检查。乌木祭司则带着几名学徒，进入密室，翻找出记载着净化符文、破邪箭镞制作方法以及一些简易抵御精神侵蚀护符的古老皮卷，抓紧时间赶制。

　　林逍然和云渺则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全力恢复和巩固修为。完整星钥带来的提升需要时间沉淀，与“深渊之眼”这种级别的存在对抗，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机。

　　林逍然内视己身，筑基大圆满的灵力如同汞浆，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腾流转。星辰源核熠熠生辉，表面的裂痕已完全消失，甚至变得更加凝实，内部仿佛有星云自成循环。太初归元力与星辰之力在混沌道种的调和下，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运转起来圆融如意。

　　他尝试引动星钥更深层次的力量。心念一动，星钥辉光流转，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薄如蝉翼、却仿佛能隔绝一切的星辰光盾；再一动，光盾散开，化作无数细密的星辉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气中穿梭，可困敌，亦可探查。

　　“星辰领域……”林逍然若有所悟。完整星钥似乎赋予了他初步掌控一片区域内星辰法则的权限，虽然范围极小，消耗巨大，但在关键时刻，或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一天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雷石部落广场上，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精锐小队肃然而立。除了林逍然、云渺、雷山、石鹰、烬这五位核心，还有二十五名部落中最悍勇、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他们换上了最好的皮甲，武器上刻画着新刻的净化符文，腰间挂着乌木祭司赶制出的清心护符，眼神决绝，如同即将赴死的勇士。

　　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誓，只有沉默的注视和相互间沉重的点头。

　　乌木祭司站在图腾柱下，举起骨杖，吟唱着最后的祝福祷文，微弱的净化之光笼罩在每一位战士身上。

　　“出发！”雷山酋长低吼一声，率先转身，走向那弥漫着未知与死亡的幽暗沼泽方向。

　　林逍然回头，看了一眼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残破却又顽强的部落，看了一眼站在栅栏边、眼眶通红却努力微笑着向他们挥手的苏灵儿和其他留守族人，然后毅然转身，跟上了队伍。

　　星火已燃，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黎明，他们都必须走下去。

　　进入幽暗沼泽，环境与烈风戈壁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湿腐气息，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怪异植物根系。巨大的、散发着荧光的蘑菇和扭曲的树木构成了诡异的丛林，遮蔽了本就稀疏的双日光线。毒虫窸窣，怪异的低语在浓雾中回荡，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人的心智。

　　石鹰作为向导，走在最前面，凭借着他丰富的经验和野兽般的直觉，带领队伍在危机四伏的沼泽中艰难穿行，避开了一个个隐藏的泥潭和毒瘴区域。

　　云渺则不断施展星衍之术，指尖星光点点，拨开迷雾，指引着最安全的路径，并提前预警一些潜伏在暗处的沼泽生物——那些被寂灭之力污染、变得极具攻击性的巨大毒蟾、多眼水蛭和伪装成藤蔓的食人妖植。

　　林逍然则将星钥的感知力扩展到最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潜鳞猎手巡逻队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观测者”造物可能留下的痕迹。

　　一路有惊无险，队伍沉默而迅速地向着沼泽深处推进。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寂灭气息越发浓郁，淤泥的颜色变成了令人不安的墨绿色，甚至隐隐泛着磷光。一些区域散落着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骸骨，上面残留着被啃噬和腐蚀的痕迹。

　　在穿过一片布满了扭曲人形树干的诡异林地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黑色水域，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如同油污般的绿色藻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而在水域的中央，一座完全由各种惨白骸骨、腐烂的巨木和漆黑淤泥堆积而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巨大巢穴，赫然矗立！

　　巢穴的形态，隐约构成一个巨大的、向上睁开的竖瞳形状！在“瞳孔”的位置，是一个幽深的洞口，不断向外喷吐着浓郁的紫黑色雾气和令人心智混乱的低语。一股庞大、邪恶、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意志，正从那巢穴深处散发出来，笼罩着整片水域！

　　深渊之眼！潜鳞部落的圣地！

　　即使相隔甚远，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一些修为稍弱的战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急促，需要紧紧握住清心护符才能稳住心神。

　　“就是那里了。”石鹰压低声音，喉咙有些发干。

　　雷山酋长握紧了巨斧，雷光在体表隐现，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林逍然感受着那巢穴散发出的、与“寂灭之眼”同源却又更加凝聚的邪恶气息，以及星钥传来的强烈排斥与警示，知道他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也可能是生命的终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所有的杂念摒弃，眼神变得如同北极寒冰般冷静坚定。

　　“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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