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军议定策

　　程处默率领骑兵出发前往黑风峡后，安西都护府内的气氛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李默深知，一次战术性的伏击无法扭转战略上的被动。

　　他必须尽快理清全局，找到破局的关键。

　　一个时辰后，都护府议事堂。

　　留守安西的主要将领和官员被紧急召集而来。

　　李默端坐主位，下方左侧是以王朗为首的文官及后勤主管，右侧则是以胡栓子、阿史那啜等为代表的武将。

　　周老匠师和石磊也被要求列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默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李默没有废话，直接走到悬挂的巨大安西地图前。

　　“驼峰戍失陷，吐蕃掌握了爆炸陶罐技术，虽然粗糙，但已用于实战，此为其一。”

　　“西突厥咥力特勤残部两万骑兵，游弋于我侧翼，严重威胁后勤，此为其二。”

　　“我军‘霹雳火’库存告急，新式火药尚未大规模装备，此为其三。”

　　他手中的木杆重重地点在玉门关的位置。

　　“表面看，吐蕃八万主力猛攻玉门关，是主攻方向。”

　　木杆移动，划过驼峰戍，指向安西镇腹地。

　　“但驼峰戍失陷得太快，太蹊跷。”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驼峰戍地势险要，有三百精锐，即便吐蕃有爆炸陶罐，也不该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连求援烽火都未能及时发出。”

　　“除非——”

　　李默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

　　“除非敌军对我们的布防了如指掌，选择了最薄弱的时间点和攻击方式。甚至可能，我们内部，有人将布防图泄露了出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内奸？”

　　王朗霍然起身，脸色剧变，

　　“大都护，此事非同小可！”

　　胡栓子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

　　“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通敌？让老子查出来，扒了他的皮！”

　　阿史那啜也抚胸行礼，语气激动。

　　“大都护！我归义营将士深受大都护恩德，绝无二心！若有内奸，必是唐人中出了败类！”

　　其他将领也纷纷表态，群情激愤。

　　李默抬手，压下众人的骚动。

　　“是否是内奸，是何人，需要证据。此刻军情紧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他的木杆再次点向地图。

　　“假设存在内奸，那么吐蕃的真正主攻方向，就可能不是玉门关！”

　　木杆从驼峰戍出发，沿着一条隐秘的河谷，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指向安西镇的侧后方！

　　“这里！野马河谷！地势相对平坦，隐蔽性强，若以精锐骑兵由此突进，绕过玉门关正面，可直插我安西镇腹地！”

　　“届时，玉门关守军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众人看着地图上那条被标注出的路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如此，安西危矣！

　　王朗眉头紧锁。

　　“大都护所言有理。但野马河谷路线较长，且有几处关隘，吐蕃大军想要悄无声息地通过，并不容易。”

　　李默沉声道。

　　“所以，他们需要佯攻玉门关，吸引我军主力。需要拔除驼峰戍，打开侧翼通道，也可能是在清理障碍。更需要内部有人为他们提供准确的布防和关卡换防时间！”

　　他看向负责情报和内部监察的一名官员。

　　“赵主事，立刻秘密排查所有能接触到核心布防图的官员、文书、以及近期与外界有异常接触的人员。尤其是驼峰戍失陷前后，有谁行为异常！”

　　“是！大都护！”

　　赵主事领命，脸色凝重地退下安排。

　　李默又看向众将。

　　“内奸要查，但战局不等人！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胡栓子！”

　　“末将在！”

　　胡栓子踏前一步。

　　“你立刻率领‘烽火团’全部剩余精锐，并从我亲卫中抽调两百人，携双倍弩箭和所有库存改良前的‘霹雳火’，赶往野马河谷出口处的鹰嘴崖设防！”

　　“你的任务，是死守鹰嘴崖至少三天！绝不能让任何一支吐蕃军队从那里钻出来！我会让王长史尽快为你调拨物资补给！”

　　胡栓子眼中闪过决绝。

　　“末将领命！‘烽火团’在，鹰嘴崖在！”

　　“阿史那啜将军！”

　　“末将在！”

　　阿史那啜起身。

　　“你率领归义营全部骑兵，在野马河谷外围游弋，监视敌军动向。若发现吐蕃小股部队渗透，坚决歼灭！若遇敌军主力，立刻示警，并骚扰其侧后，延缓其进军速度，为胡队正布防争取时间！”

　　“遵命！”

　　阿史那啜大声应道，眼中燃烧着战意。

　　李默最后看向王朗和周老匠师。

　　“王长史，安西镇内防务和全局协调，就交给你了。稳定民心，保障后勤，尤其是鹰嘴崖和玉门关的物资输送，不能断！”

　　“周老，新式火药的生产，是重中之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天，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必须生产出足够装备一支精锐部队的新式‘霹雳火’和对应的投掷装置！原料让苏婉儿全力配合你！”

　　“是！”

　　王朗和周老匠师齐声应道。

　　周老匠师补充道：

　　“大都护，石小兄弟这几日又回忆起一些关于金属冶炼的细节，或许对我们打造更坚固的甲胄和兵器有帮助，老夫会一并试验！”

　　李默点头，看向自从进来后就一直沉默，努力消化会议内容的石磊。

　　“石头，你跟着周老，你的感觉和记忆，是我们最快的‘技术库’！”

　　石磊用力点头：

　　“嗯！我会努力想！”

　　命令一道道下达，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众将领命，纷纷起身，准备立刻执行。

　　“诸位！”

　　李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西是我们一手建立的基业，背后是大唐的疆土，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吐蕃虽有诡计，虽有劣质火器，但我们有更精锐的将士，有即将成型的新式武器，更有保家卫国的决心！”

　　“内奸或许存在，但这动摇不了我们！只会让我们更加清醒，更加团结！”

　　“此战，关乎安西存亡，关乎西域格局！”

　　“望诸位同心戮力，誓守安西！”

　　所有将领和官员肃然站立，齐声怒吼。

　　“誓守安西！万死不辞！”

　　声音如同雷霆，震撼着议事堂。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沉重的压力和昂扬的斗志迅速离去。

　　李默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深邃。

　　他指出了内奸的可能，调整了防御部署，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派了出去。

　　这无疑是一场赌博。

　　赌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赌胡栓子能守住鹰嘴崖，赌周老匠师能及时完成新式火药，赌程处默能在黑风峡打出威风。

　　更重要的是，赌他能尽快揪出那个可能存在的内奸，消除最大的隐患。

　　安西的命运，仿佛系于一根绷紧的弦上。

　　而远方的黑风峡，即将燃起的战火，将是检验他策略的第一块试金石。

　　军议已定，剩下的，唯有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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