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影子与相似的脸

　　烂尾楼的风带着铁锈味，卷得高乐乐的衣角猎猎作响。他倚在斑驳的混凝土边缘，脚下是数十米的虚空，目光却越过错落的楼宇，死死钉在远处那栋通体发光的HS大厦上。

　　莫名的从小受了委屈，他都来这儿看着这栋楼，冥冥中像是有种牵引，对这栋楼有些莫名的情愫。

　　高途的灵魂就飘在他身后半米处，透明的轮廓在风中微微晃动，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他看着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背影，指尖徒劳地想去触碰，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十四年了，从他在手术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意识再次凝聚时，就看到了襁褓中皱巴巴的乐乐，和一旁红着眼眶、强撑着的高晴。

　　这些年，他像个无声的守护者，看着乐乐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如今桀骜不驯的少年。他知道乐乐在学校里打架，知道他被同学嘲笑“没爹没妈”，知道他把自己伪装成带刺的野兽，用暴力逼退所有窥探的目光。

　　每一次乐乐蜷缩在角落偷偷抹眼泪，每一次他握紧拳头说“我不需要任何人”，高途的灵魂都在颤抖，满心都是对自己无能的叹息——他护不住自己，更护不好这个孩子。

　　“又来这儿？”高晴的声音打破了顶楼的寂静，她提着一个塑料袋，脚步有些沉重地走上楼梯，“快下雨了，跟我回家。”

　　高乐乐没回头，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再待会儿。”

　　高晴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HS大厦，眼神复杂。她瞥见乐乐脖颈处因打架留下的擦伤，忍不住皱眉：“又跟人动手了？”

　　乐乐嗤笑一声，转过身，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桀骜：“不然呢？等着他们戳我脊梁骨？”

　　高途飘在两人中间，看着乐乐脸上与沈文琅如出一辙的轮廓，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该是清澈明亮的，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戾气和孤独。

　　高晴沉默了片刻，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他：“下次别这样了，哥……哥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提到“哥”，乐乐的眼神暗了暗，接过牛奶，仰头灌了一大口，瓶身被捏得咔咔作响。高途看着他，眼底的悲伤更甚——他多想告诉乐乐，他一直都在，可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传递。

　　晚饭时，电视里正播放着财经新闻，画面上出现了沈文琅的身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发布会的主席台上，神情矜贵而冷漠，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压迫感。

　　高乐乐原本正低头扒饭，目光无意间扫过电视屏幕，动作猛地一顿。他放下筷子，眼神直直地盯着屏幕上的人，眉头紧紧皱起。

　　高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

　　“姑姑”乐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人是谁？”

　　高晴强作镇定，避开他的目光，拿起遥控器想换台：“就是个商人，没什么好看的，吃饭。”

　　“别换！”乐乐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依旧黏在屏幕上，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他为什么跟我长这么像？”

　　空气仿佛凝固了。高途的灵魂飘在乐乐身后，看着少年眼中的困惑与探究，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当它真的到来时，他还是满心惶恐——乐乐还没准备好，他也没有。

　　高晴深吸一口气，关掉电视，声音有些沙哑：“乐乐，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

　　乐乐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关于我爸妈？”

　　高晴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缓缓开口：“你爸爸叫高途，是个很温柔、很坚强的人。你妈妈……不，你另一个爸爸，是沈文琅，就是电视上那个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你爸爸怀了你，沈文琅却逼他打掉你，还拿出一千万威胁他。你爸爸走投无路，只能逃走，最后……最后生下你就走了。这些年，是我把你养大的。”

　　乐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死死地攥着桌布，指节泛白。高途看着他，能感受到他心中翻涌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还有深深的委屈。

　　“一千万？”乐乐突然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悲凉，听得高晴心头发紧，“为了一千万，就要打掉自己的孩子？他还真是冷血无情。”

　　“乐乐……”高晴想安慰他，想说事情或许有隐情，却被他猛地打断。

　　“我知道了。”乐乐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得向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高晴急忙拉住他。

　　“我出去走走。”乐乐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还要活着，亲自去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心！”

　　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高晴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泪流满面。高途飘在门口，看着乐乐决绝的背影，眼底满是心疼与担忧——他知道，乐乐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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