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刻意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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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化首战大捷的消息,让百姓压抑多日的情绪一扫而空。

  老乡赶着毛驴车,载着刚烤好的馕和盛满奶茶的铜壶,穿过尚未完全清理的街道,往军营方向赶;牧民骑着马,举着绣着吉祥纹样的毡毯,高声唱着赞歌;孩童们围着巡逻的士兵,把采来的野花往他们口袋里塞,清脆的欢呼盖过了远处零星的枪声。

  战斗尚未结束,但这场胜利,给了整座城活下去的底气。

  沈文琅刚在临时指挥部部署完后续防御,便接到通报:第二批支援的军械和军粮已运抵营地外围。他眉头微蹙,正欲起身,身旁的参谋低声道:“少帅,高少爷已带着人去接收了,说按军需流程清点造册,不耽误您处理军务。”

  沈文琅握着地图的手一顿,最终只淡淡颔首:“知道了,让他按规矩来。”

  营地西侧的临时卸货场,高途正穿着沾了尘土的作训服,弯腰核对物资清单。卡车车厢敞开,一箱箱步枪、弹药箱整齐码放,袋袋军粮被士兵们扛下来,堆成整齐的粮垛。他拿着奉天发来的调拨清册,逐一对接:“步枪一千支,配套弹药两万发,核对无误签字。”“军粮三千石,小米、面粉各半,查验无受潮,入库编号三。”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上次押运物资时留下的擦伤。士兵们看着他亲力亲为,丝毫没有少爷架子,都暗自敬佩,卸货清点的动作愈发麻利。

  “高少爷,这批物资比预计早到了一日,多亏您在奉天那边反复协调。”负责押运的军官递上签字后的清册,语气诚恳。

  高途接过收好,笑了笑:“前线将士等着用,多争一分时间,就多一分胜算。”他望向指挥部的方向,目光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麻烦你们了,后续的分发补给,我会跟少帅汇报后再安排。”

  待所有物资清点完毕、妥善入库,天已近黄昏。高途整理好完整的接收文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向沈文琅的临时指挥部。

  帐篷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掀开,看到沈文琅正对着沙盘沉思,背影挺拔却透着疏离。

  “文琅,第二批军械和军粮已全部接收完毕,清单和入库记录在这儿。”高途将文件递上前。

  沈文琅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接过,快速翻阅着,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签字和编号,动作干脆利落。

  “嗯,按计划分发给各作战单元,注意弹药保管,避免受潮。”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没看高途一眼。

  高途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他想起首战前,沈文琅还会拉着他在帐篷里核对补给方案,叮嘱他注意安全;可如今,胜利的喜悦似乎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在两端。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他前线的伤亡、想问他是否安好,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好,我这就去安排。”

  转身走出帐篷时,晚风带着寒意吹在脸上。高途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营地各处传来士兵们分发物资的喧闹声,远处偶尔还能听到枪炮的余响。

  战斗还在继续,可他和沈文琅之间,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沉寂。

  高忠找过来时,看到自家少爷独自站在粮垛旁,神色郁郁。“少爷,您忙了一下午,歇会儿吧。”他递过水壶,“少帅许是战事繁忙,没心思顾及其他,您别多想。”

  高途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的凉意压不住心底的涩意。“我明白。”他轻声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给士兵们分配弹药的沈文琅身上,对方正沉声下达指令,神情严肃,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取出贴身带着的檀木小盒,里面装着沈文琅在首战前匆忙写下的便签,只有短短四个字:“盼君安渡”。字迹仓促却有力,是此刻唯一能慰藉他的温暖。

  而帐篷内,沈文琅看着高途离去的背影,捏着文件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赵武站在一旁,忍不住低声道:“少帅,您对高少爷是不是太冷淡了?他为了这批物资,各种找人周转,重伤还没好全就在营地忙前忙后,连口气都没歇......”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沈文琅打断他,语气坚定却难掩疲惫,“敌军主力未灭,营地内外鱼龙混杂,甚至不排除有内奸潜伏。我越是疏远他,越能让他远离危险。他世家出身,从小富贵窝里长大,没必要为了我卷进这最凶险的战局里。”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目光投向沙盘上标注的敌军阵地,声音低哑:“等彻底击退外敌,我自会补偿他。”

  接下来的日子,高途依旧忙着军需调配的事宜,按时向沈文琅汇报物资消耗、申请补充,两人的交流却始终停留在公事公办的层面。

  偶尔在营地相遇,高途刚开口唤一声“少帅”,沈文琅也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与身边的将领讨论战事,留下他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疏离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与牵挂。

  往日军务会议结束后,他总会特意留下高途,或是讨论军需调配,或是单纯喝茶聊天。

  如今会议一散,他便匆匆离去,连个眼神都不多给。有几次高途遇见他,刚开口唤了声“少帅”,沈文琅只是微微颔首,便与同行的将领继续交谈着走远了。

  这日,高途拿着新拟定的前线军需补给方案来到指挥部。沈文琅正伏案批阅文件,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高途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是下个季度前线的军需调配方案,请少帅过目。”

  沈文琅快速翻阅后,在末尾签上名字:“就按这个执行。还有事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待任何一个普通下属。

  高途看着他疏离的神情,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声道:“没有了。”

  回到帐篷,高途取出一瓶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动,他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涩意。

  他知道沈文琅的苦衷。兵变之后,军中关于他们关系的流言从未停歇。

  即便沈文琅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下级军官,那些窃窃私语依然在暗处流淌。

  “我都明白......”高途对着空酒杯喃喃自语,“可是文琅,你可知这样更让我心疼?”

  而此时沈文琅的帐篷内,沈文琅站在门口,望着高途的方向。月光洒在他紧蹙的眉间,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孤独。

  “再等等......”他轻声自语,“等迪化平定,等乱世太平......”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夜风里。两个相隔不远的人,怀着同样的思念,在同一个夜晚独自饮尽这份不得已的疏离。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春日。

  这天,沈文琅放下手中的战报,揉了揉眉心。连续几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有些疲惫,既要统筹绥远的防务补给,又要操心迪化的战事,更让他心烦的是与高途之间尴尬的关系。

  “少帅。”赵武敲门进来,脸色凝重,“刚收到的消息,余党在城南的仓库里藏了一批军火,恐怕要有所行动。”

  沈文琅立即起身:“备车,我亲自去查看。”

  雨越下越大,军用吉普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到达城南仓库时,沈文琅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不仅发现了大量非法军火,还有证据表明这些人计划在三日后的发动袭击。

  “立即封锁这一带!”沈文琅果断下令,却在转身时脚下一滑,旧伤未愈的肩部重重撞在货箱上,顿时鲜血浸透了军服。

  消息传到高途耳里时,高途正在核对军需账目。听到沈文琅受伤,他手中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墨迹晕染开一片。

  “备车!”他来不及换衣服,抓起医药箱就往外冲。

  赶到指挥部时,沈文琅正靠在沙发上,军医在为他包扎伤口。看见高途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沈文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你怎么来了?”

  高途没有回答,快步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当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为什么总是这样不顾惜自己?”

  沈文琅别过脸去:“一点小伤,不碍事。”

  “小伤?”高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上次在前线中弹,这次是肩部旧伤迸裂,下次呢?沈文琅,你是不是非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眶却红了。

  军医包扎完毕,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为这对有情人叹息。

  “高途......”沈文琅轻声唤他。

  “别说话。”高途蹲下身,仔细地为他把绷带重新系好,“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流言蜚语,政治斗争,还有未平的战事,这些我都知道。”

  他抬起头,直视着沈文琅的眼睛:“但是文琅,你记得在绥远那晚说过的话吗?你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挡在我前面。”

  沈文琅的喉结动了动,没有作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高途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也想要保护你。不是站在你身后,而是站在你身边。”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沈文琅眼中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高途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这些日子,我明白你的苦心。”高途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但是文琅,乱世之中,我们更应该珍惜彼此。不是吗?”

  沈文琅终于再也忍不住,将高途紧紧拥入怀中。雨水的气息混合着药水的味道,在这个春夜里显得格外真实。

  “对不起......”他在高途耳边低语,“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高途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我不会离开的。无论迪化的战事如何,无论北平有多少暗流,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雨渐渐小了,指挥部里的灯光温暖而宁静。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分离都补偿回来。

  “迪化的安保工作,让我来协助吧。”高途轻声说,“我在暗处,反而更方便行事。”

  沈文琅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但是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我答应你。”高途微笑,“就像你答应过我,会平安平定绥远一样。”

  夜深了,雨完全停了。高途准备离开时,沈文琅突然叫住他:“高途。”

  他回头,看见沈文琅站在灯光下,眼神温柔而坚定:“等迪化彻底太平,我们好好谈谈。”

  “好。”高途笑着点头,“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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