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幸福着

　　挂断与父母那通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时苒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精神上的。

　　她把自己重重摔回椅子上，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甸甸、闷乎乎的。那些“要争气”、“要开朗”、“别给家里丢脸”的叮嘱，像复读机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榨干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

　　她百无聊赖地划开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有点酸。

　　通知栏里，陆屿喑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红色的未读消息提示。

　　若是平时，她大概会感到些许负担，需要做点心理建设再点开。

　　但此刻，一种莫名的脆弱和渴望接触外界温暖的情绪，让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进了对话框。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他风格鲜明的分享：

　　一张篮球场夕阳的照片，配文“今天训练完的天空，像不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

　　一段吐槽民法老师讲课像念经的语音，语气夸张又委屈；

　　甚至还有一张他对着镜头做鬼脸的自拍，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配字“被妖风袭击后的帅脸（自封的）”。

　　这些鲜活、跳跃、带着生活热气的信息，与她刚才电话里那种压抑、沉重、充满期望枷锁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屏幕上那个努力散发光和热的少年，时苒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她突然很想哭。

　　不是因为他分享的内容有多好笑，而是因为，在她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用这种笨拙又真诚的方式，试图把世界的另一面——轻松、有趣、甚至有点傻气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挑了几条消息回复。

　　对那张夕阳照片，她回：“嗯，颜色很温暖。”

　　对那段吐槽语音，她回：“老师可能…比较严谨。”

　　甚至连那张鬼脸自拍，她都回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偷笑】表情。

　　她尽力了，但字里行间那股有气无力的沉闷，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手机那头的陆屿喑，几乎是秒回。

　　他没有接着她回复的内容继续聊，而是直接发来一句：

　　“时苒，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

　　后面跟了个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的小狗表情。

　　时苒看着这句话，愣住了。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至少隔着屏幕，没人能察觉她情绪的低落。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陆屿喑的下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虽然你头次一回复我那么多话，但是感觉今天你回消息的力气都比平时小了点捏。”

　　“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要是…要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或者！我跟你讲个我今天刚听来的巨糗的笑话！我们队里那个谁……”

　　他开始语无伦次，既想表达关心，又怕过于唐突会吓跑她，只好笨拙地试图用另一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

　　看着他发来的大段文字，感受着那份毫不掩饰的、甚至有点慌乱的关切，时苒一直强撑着的某种东西，忽然就塌陷了一角。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她没有回复那个即将开始的“巨糗笑话”，而是用手指慢慢擦掉屏幕上的泪痕，看着对话框里那个不断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心里涌上一股混杂着委屈、感动和无所适从的暖流。

　　原来，有人能隔着屏幕，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里那一点点不寻常的波动。

　　原来，在她觉得自己像一座孤岛的时候，会有人试图笨拙地划着小船，想要靠近。

　　这种被人在意、被人体察的感觉，陌生又滚烫，让她那颗被父母的期望和江叙的压力冻得有些僵硬的心，泛起了一丝酸涩的涟漪。

　　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过于直白的关心，但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觉得那么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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