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箱大洋砸脸，几百俘虏抢着当八路！

　　第二天，天色微明。

　　村口空地，一个新搭的土台孤零零立着。

　　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人群泾渭分明。

　　左边，是新一团的战士。

　　他们军容整齐，身姿笔挺，打了胜仗的自信与骄傲，写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右边，是几百名伪军俘虏。

　　武器被缴，身上那层灰黄色的军装更显破烂。他们缩着脖子，垂着头，像一群等待屠宰的牲口，眼神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

　　李云龙抱着膀子，站在队伍最前面。

　　他嘴里叼着根草棍，歪着脑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混不吝模样。

　　他倒要看看，沈征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赵刚站在另一侧，眉头紧锁。

　　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藏不住的忧虑。

　　诉苦？分红？

　　这都叫什么名堂？简直是胡闹！

　　这完全不符合组织的工作流程和纪律，万一激化矛盾，引起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沈征缓步走上土台。

　　他今天依旧没穿军装，一身干净的布衣，让他看起来不像个杀气腾腾的团长，反倒像个进城赶考的书生。

　　他没有说任何开场白。

　　只是平静地环视台下。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所到之处，原本嘈杂的人群却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王根叔。”

　　沈征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你上来。”

　　独臂老兵王根叔一怔，随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土台。

　　“团长。”

　　沈征点点头，指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给大家伙，讲讲你的故事。”

　　王根叔沉默了。

　　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浑浊的眼球里，猛地燃起一股能烧穿骨头的仇恨。

　　“俺家，河北的。”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

　　“三十亩地，一个婆姨，俩娃。”

　　“日子苦，但有盼头。”

　　“后来，小鬼子来了。”

　　“他们征粮，抢光了俺家的口粮，还打断了俺爹一条腿。”

　　“俺不服，跟他们理论，那帮畜生就笑。”

　　“那天晚上，一队鬼子冲进了俺家……”

　　王根叔的声音开始发颤，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俺婆姨为了护着闺女，被……被……”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那未尽之语里的血腥。

　　“俺七岁的闺女，被小鬼子从窗户扔出去，活活摔死在院里的石磨上……”

　　“俺五岁的儿子，哭着喊娘，被鬼子用刺刀捅穿了肚子……”

　　“俺爹俺娘，冲上去跟他们拼命，也被乱枪打死……”

　　“俺这条胳膊，就是那时候被砍掉的。掉进村口的河里，才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王根-叔再也撑不住。

　　这个铁打的汉子，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台下，新一团的战士们，许多人眼眶都红了。

　　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王根叔的故事，也是他们中许多人自己的故事。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在人群中无声地发酵、蔓延。

　　赵刚站在台下，胸口一闷，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那份写在纸上的“民族仇恨”，是何等的鲜血淋漓。

　　然而，沈征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的思维都断了一瞬。

　　他没有安慰王根叔，反而转向右边那群瑟瑟发抖的俘虏。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俘虏身上。

　　“你，上来。”

　　那叫刘四的俘虏吓得一哆嗦，两腿发软，几乎是被身后的同伴推搡着，才挪上了土台。

　　“长……长官……”

　　他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话都说不囫囵。

　　“站起来。”

　　沈征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让你上来，不是要杀你。”

　　“你，也给大家伙，讲讲你的故事。”

　　刘四茫然地抬起头，满脸都是不解。

　　“说说你家里人，说说你为什么来当兵。”沈征补充道。

　　刘四看着台下几百双眼睛，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带着哭腔开了口。

　　“俺……俺家是河南的，遭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

　　“俺娘病在床上，没钱抓药。”

　　“俺媳妇刚生了娃，连口小米粥都喝不上。”

　　“保长说，去当兵，一个月能给五块大洋的安家费。”

　　“俺……俺就去了……”

　　刘四说着，眼泪鼻涕一起淌了下来。

　　“俺不想打仗，俺就想给家里寄点钱，让俺娘，俺媳妇，俺娃，能有口饭吃……”

　　“俺来当兵三个月，一分钱都没见着，还天天挨军官的打……”

　　“俺想家，俺想俺娘……”

　　他泣不成声，说到最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这一哭，像是一根火柴，丢进了火药桶。

　　台下那几百个俘虏，瞬间炸了。

　　“俺也是被抓来的！俺不想当汉奸啊！”

　　“俺爹被他们活活打死了，俺要是不来，俺全家都得死！”

　　“长官，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等着俺啊！”

　　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他们不再是麻木的俘虏，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宣泄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与绝望。

　　最开始，只是俘虏们在哭。

　　渐渐的，一些年轻的新一团战士，听着那些相似的悲惨，也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穷。

　　苦。

　　被欺压。

　　这一刻，八路军和伪军之间那道森严的界限，被泪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赵刚呆立在原地。

　　他看着那些因为相似的命运而哭成一团的“敌人”和“同志”，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

　　阶级！

　　这就是书上说的阶级情感！

　　它不是空洞的理论，不是生硬的口号，它是如此具体，如此真实，如此排山倒海！

　　他猛地转头，看向土台上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身影。

　　沈征。

　　这个男人，没有讲一句大道理，没有喊一句口号。

　　他只是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所有人血淋淋的伤口，然后让他们的痛苦，流淌在了一起。

　　这哪里是“诉苦”？

　　这分明是诛心！

　　就在全场情绪达到顶点，悲愤与绝望交织成一张无形大网时，沈征动了。

　　他猛地一挥手。

　　“把东西抬上来！”

　　一声令下，十几个战士迈开沉重的步伐，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上土台。

　　“哐当！”

　　箱子被重重砸在地上，箱盖掀开。

　　耀眼的银光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大洋！

　　满满几箱的银元！

　　旁边，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布匹、粮食和盐巴！

　　整个会场，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他们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堆积如山的财富上，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灼热与渴望。

　　沈征走到箱子前，抓起一把银元。

　　银元从他指缝间哗啦啦地落下，那声音，比世上任何乐曲都动听。

　　“这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都是我们从万家镇那帮欺压你们，也欺压我们的狗汉奸、小鬼子手里，抢回来的！”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指向那群俘虏。

　　“想回家的，我沈征不拦着！每人发五块大洋当路费，领了钱，立刻走人！”

　　“愿意留下来，跟着我新一团，打鬼子，杀汉奸，给爹娘兄弟报仇，给自己挣个活路的！”

　　沈征顿住，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狠狠砸进所有人的心脏。

　　“安家费，十块大洋！现在就发！”

　　“打仗缴获，除了武器弹药，人人有份！”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俘虏都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钱？

　　还给双倍？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

　　下一秒。

　　刘四猛地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冲到沈征脚下，“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他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嘶吼。

　　“长官！俺不走了！”

　　“五块大洋，看不好俺娘的病！喂不饱俺的娃！”

　　“俺要留下来！俺要当八路！俺要打鬼子！”

　　他的额头在坚硬的土台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混着眼泪和尘土。

　　“长官！俺不走了！俺要给俺娘，挣个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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