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深夜到来的督军

　　傍晚，皎洁的月光淌过苏城的青石板路，将街边的槐树影拉得细长，几颗璀璨的星辰嵌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显得格外静谧。

　　一辆黑色轿车却打破了这份宁静，它顶着夜色缓缓驶入城区，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最终稳稳停在市政大楼前。

　　车身刚停稳，站岗的两名门卫便立刻快步上前，其中一人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手还特意护在车门上沿，生怕磕碰到里面的人。

　　紧接着，一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弯腰走下车，他身形挺拔，鬓角虽有几缕白发，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齐督军！”在看清男人面容的瞬间，两名门卫连忙挺直腰板，抬手敬了个不标准却格外郑重的军礼，声音洪亮地喊道。

　　这男人正是江苏督军齐解元，亦是江苏这一亩三分地里真正的‘土皇帝’。

　　齐解元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 “嗯”，目光扫过门卫时不带丝毫温度，随即抬脚径直越过两人，朝着市政大楼的朱红大门走去。

　　他的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此时虽已是深夜，市政大楼却依旧灯火通明，二楼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

　　齐解元刚走到门口，里面的一众官员便簇拥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苏城市长江玉堂。

　　江玉堂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老远就伸出双手，脚步都有些发飘：“齐督军，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们这些人都快急得转圈了！”

　　他身后的几个官员也跟着附和，有的搓着手，有的频频看表，脸上满是焦灼，显然从下午接到消息开始，就一直坐立难安地等着齐解元。

　　“先进去再说。” 齐解元皱着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围得密不透风的官员们，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这么多人堵在门口，像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成何体统？”

　　说罢，他抬脚先走进市政大楼，江玉堂连忙跟上，其余官员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敢多言，只能跟在后面，脚步放得又轻又快。

　　一行人径直来到市长办公室，齐解元刚进门，就对着身后的官员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有事我再叫你们。”

　　官员们应声退下，屋里很快就只剩他和江玉堂两人。

　　齐解元解开中山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身体往后一靠，沙发发出轻微的凹陷声。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旅途颠簸的疲惫，

　　“电报里就说有洋人过来，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什么洋人事，动静闹的那么大？”

　　他最近正忙着跟邻县的军阀协商军饷分摊的事，本就焦头烂额，若不是江玉堂的电报里说了镁国大使也跟着过来，他根本不会这么着急赶过来。

　　“这事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江玉堂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身体微微前倾，随即便将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尽数说了出来。

　　听着对方的讲述，齐解元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按你这么说，无非就是海外认亲的事，这些年也不算少见，怎么会闹这么大动静？那个迈尔斯的老板，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美国大使特意派人关注？”

　　他当督军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海外华侨”回故土认亲的场面，但认个亲能惊动镁国大使的，这还真是头回见。

　　“我们也问过雅各布大使，但他不肯透露，只说是一位重要的客人...” 江玉堂的语气有些迟疑，顿了顿才继续道，

　　“不过秦府的下人里倒是传出来个消息，说是那个洋人好像跟秦老爷谈了笔合作，据说是关于青霉素的...”

　　“等会！” 没等江玉堂话说完，齐解元突然将其打断，连带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你说什么？青霉素？”

　　江玉堂点了点头，看着他激动的模样，苦笑道：

　　“据那洋人所说，她来自一家叫‘军用科技’的公司，还说之前从美国流到华国的青霉素，其实都是他们公司生产的，这次找张凡，除了认亲，还想让秦府当青霉素在华国的唯一代理商。”

　　“你确定？消息属实吗？” 听到这话，齐解元直接从沙发上猛的站起，脸上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太清楚青霉素的价值了，去年直皖混战，他手下的士兵中，十个伤兵里有八个是死于伤口感染，若是有青霉素，至少能多活一半人。

　　而且这东西不仅军方需要，富商、官员更是趋之若鹜，谁能掌控青霉素的供应，就等于握住了源源不断的钱和人脉。

　　江玉堂连忙点头：“目前还没证实，只是从秦府透了点风出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问，不过从镁国大使那故布疑云的模样，想来大概率是真的。”

　　听到这话，齐解元定了定神，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里更是飞速盘算着什么。

　　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猜到了此事大概不简单，能让镁国大使亲自作陪的人，在镁国一定有着相当高的地位。

　　但此刻，齐解元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低估了眼下的情况。

　　那可是青霉素啊！

　　谁要是能掌握这东西的销售渠道，哪怕是个乞丐，也能在一夜之间成为众多势力必须争抢的核心人物。

　　而现在，这么大的一座金山就这么直挺挺的摆在他齐解元的眼前了。

　　一想到这，齐解元心里就止不住的激动。

　　可这份激动没持续多久，一盆冷水就猛地浇在了他头上。

　　他停下脚步，眉头死死拧成一团，此刻的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大的 “金山”，他一个人吞得下吗？

　　苏城名义上是他的地盘，但周边虎视眈眈的势力可不少。

　　南边的皖系军阀早就想吞并苏城，要是让他们知道青霉素在这，保不准会立刻调兵来抢，到时候他这点兵力，能不能扛得住都得两说。

　　更别说他上头还有个“顶头上司”吴沛浮，作为直系核心人物之一，齐解元之所以能坐上江苏督军的位置，靠的就是对方的支持。

　　这要是让对方知道了他想独吞青霉素，到时候怕是刚吃进去，就得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况且还有一个要素他之前一直都忽略了，那就是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其实力想必也不简单。

　　虽然齐解元没去过镁国，但当了那么久的督军，他对镁国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青霉素这种之前被他们明确罗列为管控物资的东西，对方却突然能拿出来公开售卖，其实力可见一斑。

　　“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理清思绪后，齐解元眼底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沉稳。

　　他重新坐回沙发，脑子里已经盘算起后续的应对。

　　他既不能让秦府倒向洋人，也不能让这块 “肥肉” 被其他人抢去，登门拜访是眼下最直接的办法。

　　沉默片刻，他抬眼看向江玉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天一早，你帮我约秦府的人，就说我齐解元，明天上午想亲自登门拜访秦老爷，有要事相商。”

　　“是，我这就去安排。” 江玉堂连忙点头，不敢有半分耽搁，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齐解元又坐了片刻，目光落在墙角那台黑色的电话机上，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这事太大，恐怕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必须得跟上头的人通个气才行。

　　犹豫良久，他还是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指尖在拨号盘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按下了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 “嘟嘟” 声里，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哪位？”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刚被吵醒的慵懒。

　　“我是齐解元。” 齐解元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比面对江玉堂时多了几分恭敬，“请问大帅现在睡了吗？”

　　他口中的 “大帅”，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直系核心权力人物之一，吴沛浮！

　　“大帅还在书房看文件，没睡。”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醒了些，

　　“齐督军深夜来电，是有什么急事吗？”

　　“麻烦你通报一声，让大帅接电话。” 齐解元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语气郑重，

　　“就说我齐解元有‘军情要事’汇报，事关苏城安危，耽误不得。”

　　他特意加重了“军情要事” 四个字，只有把事情往军务上靠，才能让吴沛浮立刻重视起来。

　　毕竟青霉素关乎伤兵救治，往大了说，确实是影响军心的 “要事”。

　　“您稍等！”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便是隐约的脚步声和推门声。

　　齐解元握着话筒，耐心等待着，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他知道，这个电话打出去，意味着他没法再单独盘算 “分一杯羹”，但只有把吴沛浮拉进来，才能抗衡可能出现的皖系军阀和洋人势力，这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审视：“解元？这么晚突然打电话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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