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冰下回响

　　冲破气旋区后，“龙怒号”的航程相对平静了几天。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那场遭遇战明确无误地宣告：“暗影”已经在此地张开罗网。

　　随着船只越来越接近目标纬度，周围的环境也愈发诡异。天空时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掺杂着淡绿色与紫色的极光，即使在极昼期间，光线也显得暗淡而扭曲。海面上的浮冰形状变得越来越怪诞，有些如同扭曲的雕塑，有些内部则隐隐透出暗沉的不详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处变得粘稠。

　　更令人不安的是，船上一些灵感较高或受过精神创伤的队员，开始报告听到若有若无的低语、看到冰原上转瞬即逝的怪影，甚至做起了连贯的、充满窒息与坠落感的噩梦。随船的心理专家和精神力屏蔽设备全力运转，才勉强维持住队伍的士气与理智。

　　林烨腕间的冰晶印记时常传来轻微的悸动和寒意，那是“冰魄之心”对越来越近的同源（或同等级）异常存在的感应，也是警示。

　　终于，在“新月”前四十八小时，“龙怒号”抵达了预定海域——一片被巨大、陡峭冰架环绕的冰湾。根据探测，目标冰穹就在冰架后方约一百公里的内陆深处。

　　破冰船无法继续前进。接下来，将是冰原行军。

　　“龙怒号”将作为浮动基地和后方支援点，留守部分船员和技术人员。林烨亲自率领由三十人组成的精锐突击队，携带重型装备、科研仪器和足以支撑两周的给养，乘坐特制的全地形极地车和雪橇，向冰穹进发。

　　临行前，林烨再次与后方的“夜枭”通话。

　　“龙巢情况？”

　　“稳定。全球异常在加剧，但各国已开始联合行动，重点监控我们提供的几个节点。南极区域，除了我们，还有三支联盟国的特种小队在不同方向靠近，但联络不畅，疑似也遭到干扰。”“夜枭”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显然使用了更强的中继信号，“另外……技术部从之前内鬼的残留数据中，复原出一段碎片信息，提到了‘共鸣器’和‘血祭锚点’，可能与‘盛宴’仪式直接相关。”

　　“共鸣器……血祭……”林烨默念着这两个词，心中的阴影又加重了一层。“保持联络，随时同步情报。”

　　冰原上的行进比海上更加艰难。表面松软的雪壳下可能是深不见底的冰缝，突如其来的“冰震”（冰盖内部应力释放引起的震动）能让坚固的冰面瞬间开裂。低温、强风、无处不在的冰晶反射的眩光，无不考验着队员的体能和意志。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自然环境。在深入冰原约五十公里后，突击队遭遇了第二次袭击。

　　这一次，敌人不再是冰蚀者那种半能量生物。而是从冰层中“生长”出来的、仿佛由黑色冰晶与某种血肉混合而成的畸形怪物。它们形态不一，有的像多足的蜘蛛，有的像臃肿的蠕虫，有的则完全无法形容，共同点是体表覆盖着不断蠕动的黑暗符文，散发着刺骨的恶意与疯狂。

　　它们从雪地下、冰裂缝中无声涌出，速度快得惊人，无视轻型武器的射击，只有重火力或能量武器才能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

　　“开火！保持阵型！”林烨怒吼，手中的特制脉冲步枪射出一道道湛蓝的能量束，将一头扑向雪橇车的蛛形怪物轰得四分五裂。

　　战斗瞬间白热化。枪声、爆炸声、怪物的嘶吼与冰层破裂声交织在一起。突击队员们依托地形和车辆组成防线，奋力抵抗。这些怪物不仅物理攻击强悍，它们的嘶吼和身上散发的黑暗气息，还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几名队员很快出现了视线模糊、幻听和攻击队友的倾向。

　　林烨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行，怪物似乎无穷无尽，队员们的状态在持续下滑。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跃上一处较高的冰岩，闭上眼睛，精神沉入体内，主动沟通“冰魄之心”。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大范围改变环境，而是将力量凝聚、提纯，转化为一种带有强烈“净化”与“驱逐”属性的精神波动。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冰焰在燃烧。他张开双臂，一股无声的、凛冽而纯净的寒潮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股寒潮掠过队员，那些正在遭受精神污染的队员顿时感觉脑中一清，疯狂的低语和幻象如潮水般退去。而掠过那些黑暗怪物时，效果则截然相反！怪物体表的黑暗符文仿佛遇到了克星，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它们发出痛苦的尖啸，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些较弱的个体直接僵立原地，体表开始出现细密的、纯净的冰裂纹！

　　“就是现在！全力攻击！”林烨厉喝。

　　回过神来的队员们士气大振，火力全开。在林烨“净化场”的削弱下，怪物的防御力大降，很快被清理一空。

　　战斗结束，冰面上留下大量冒着黑烟的畸形残骸，随后这些残骸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蒸发，只留下一些暗淡的黑色晶体碎屑。

　　“收集样本，快速检查伤员和装备，我们不能再停留了！”林烨从冰岩上跃下，语气急促。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而且他感觉到，更深的地下，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正在缓缓“苏醒”。

　　队伍继续前进，气氛更加凝重。他们不仅是在与敌人赛跑，更是在与脚下这片仿佛拥有生命的、充满恶意的冰原作斗争。

　　当天夜里，队伍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冰崖下建立临时营地休息。林烨安排好了警戒，独自坐在营帐外，望着远方冰穹方向那越来越明显的、扭曲的极光。

　　突然，他腕间的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此同时，他脚下传来极其微弱、却深入骨髓的震动，仿佛来自冰盖最深处。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无尽饥渴与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深海巨兽的吐息，猛地从地底深处“拂过”所有人的意识！

　　刹那间，几乎所有队员都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仿佛瞬间经历了最可怕的噩梦。连林烨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体内的“冰魄之心”力量自发运转，才堪堪抵挡住那股意志的冲刷。

　　震动和意志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营地中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队员们眼中残留的惊骇，说明了刚才那一刻的恐怖。

　　“那……那是什么？”一名年轻的队员声音颤抖地问道。

　　林烨缓缓站起身，望着冰穹方向，那里的扭曲极光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冷漠俯瞰众生的眼睛。

　　“是‘门’的回响……”林烨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或者说，是门后那东西……投来的一瞥。”

　　“盛宴”的帷幕，正在缓缓拉开。而他们，已经踏入了餐桌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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