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旧伤与新痕

　　处理完指挥中心的一应事务，初步稳定住局面后，林烨回到了他在龙巢的专属休息区。

　　这是一个风格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冷硬的房间。除了必要的床、桌椅和一个内置的卫生间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原色，空气里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恒定温度和淡淡消毒水味。

　　与三年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他脱掉t恤，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充满了力量感，但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疤。弹孔留下的凹陷，利刃划过的长痕，爆炸造成的灼伤……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段血与火的记忆，一段隐藏在黑暗中的过往。

　　他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用力搓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因连续紧张处理事务而有些疲惫的精神微微一振。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左脸颊上，那被张浩扇过的地方，红肿已经基本消退，但仔细看，还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痕迹。

　　这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与身上那些狰狞的旧伤比起来，微不足道。

　　却又如此刺眼。

　　它代表着他试图逃离的、普通人的世界，以一种极其荒诞和羞辱的方式，与他无法摆脱的、黑暗世界的身份，粗暴地碰撞在了一起。

　　正是这记耳光，将他重新拽回了这个他曾经发誓不再踏足的地方。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和自嘲。但很快，那丝情绪就被更加坚硬的冰冷所覆盖。

　　既然回来了，就没有退路。

　　他必须重新握紧这把染血的权杖，面对内外的敌人，稳住龙组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巨舰。

　　为了老爷子，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也为了……他自己。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

　　门推开，苏晚晴端着一个医疗盘走了进来。她已经脱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简单的便装，更显得身姿窈窕，只是眉宇间的倦色依旧。

　　“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她走到林烨面前，声音平静，带着医生对病人的口吻。

　　林烨没有拒绝，在椅子上坐下。

　　苏晚晴用棉签蘸了特制的消毒药水，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脸颊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液气味。

　　两人离得很近，林烨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以及眼下那淡淡的青黑色。她专注的神情，和三年前并无二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许多未言之语，横亘在两人之间。

　　“老爷子的情况，暂时稳住了。”苏晚晴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说道，打破了沉默，“但根源问题解决不了，随时可能再次恶化。”

　　“嗯。”林烨应了一声。

　　“你……这三年，还好吗？”苏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还行。”林烨的回答很平淡。

　　苏晚晴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林烨：“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烨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担忧，带着不解，也带着一丝……心疼？

　　他移开视线，看向冰冷的金属墙壁：“都过去了。”

　　苏晚晴轻轻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追问。她熟练地贴上最后一块小小的生物胶布，遮住了那点痕迹。

　　“好了。注意别沾水。”她收起医疗用具，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谢谢。”林烨道。

　　苏晚晴看着他疏离的样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三年前那件事，对他打击太大，那道心里的伤疤，远比身上任何一处伤痕都更深，更难以愈合。

　　“你刚回来，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也注意休息。”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烨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脸上的细微刺痛已经消失。

　　但心里的某些东西，却随着这次回归，重新变得清晰而尖锐起来。

　　旧伤与新痕，交织在一起。

　　预示着，前方的路，绝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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