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归的阴影

　　十八辆黑色悍马，如同它们来时一样，沉默而有序地启动，调头，迅速融入了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消失在帝景苑的道路尽头。

　　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醒来，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别墅内，死寂持续了良久。

　　直到确认那些黑色的死神真的离开了，才有人敢大口喘气，有人瘫软在地，失声痛哭，庆幸劫后余生。

　　张承志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西装凌乱，满脸泥水，眼神空洞。半生奋斗，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看了一眼旁边依旧蜷缩在地上，眼神涣散、显然已经被吓破胆的儿子张浩，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

　　就为了两记耳光……

　　他直到此刻，依然无法完全理解，那个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知道，那是一个他，乃至他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永远无法企及、无法揣度的存在。

　　“滚！都给我滚出去！”张承志猛地对着那些还在瑟瑟发抖的宾客咆哮，将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那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栋如同鬼蜮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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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车队已经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

　　车内依旧静谧。

　　林烨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湿透的外卖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不适的黏腻感，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雷豹坐在副驾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首领，就这么放过那对父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在他看来，胆敢侮辱首领，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林烨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道：“踩死几只蚂蚁，很有趣吗？”

　　雷豹一怔，随即恍然，连忙低头：“属下明白了。”

　　是啊，对于翱翔九天的神龙而言，地上的蝼蚁再怎么挑衅，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真正需要关注的，是那片需要他重新掌控的，暗流汹涌的天空。

　　“家里的事，详细说说。”林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握紧权柄的冷硬。

　　“是！”雷豹精神一振，知道首领终于要将目光转回他们真正的世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更详细地汇报，声音低沉而肃穆：

　　“东面的越南帮，领头的是个叫‘阮文雄’的狠角色，手段毒辣，而且……他似乎和‘黑冢’的某位高层搭上了线，拿到了新型号的武器，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西区的‘和联胜’，坐馆叫‘疯狗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毫无底线，专挑我们的软肋下手，几个元老叔伯都被他搞得焦头烂额。”

　　“至于老爷子那边……”雷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痛惜，“三年前那场变故，您突然离开，老爷子独力支撑，旧伤复发，加上……加上对您的担忧，身体就一直没好过。这次心衰来势汹汹，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他昏迷前，一直念叨着……‘龙首’……盼着您能回来主持大局。”

　　“龙首”。

　　这个久违的代号，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林烨记忆深处那扇沉重的大门。硝烟，鲜血，背叛，还有……牺牲。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三年了。

　　他以为可以彻底逃离，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送外卖，挣辛苦钱，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灵魂的刺痛。

　　可那两个耳光，以及随之而来的这一切，像是一双无情的手，粗暴地将他从自我放逐的幻梦中拽了出来。

　　告诉他，有些身份，有些责任，不是你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有些人，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

　　雨，似乎小了一些。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染开模糊的光斑，光怪陆离。

　　这座熟悉的城市，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东面的越南帮，西区的和联胜，病危的老爷子，虎视眈眈的“黑冢”……还有三年前那场导致他离开的、未曾清算的旧账……

　　一切，都等着他。

　　“回去吧。”

　　林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

　　“回‘家’。”

　　他知道，那个他试图远离的黑暗世界，那个由鲜血和权谋构筑的“家”，他终究是……回去了。

　　而这一次，他的回归，注定将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下，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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