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电话另一端

　　别墅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张浩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报警？刚才那女孩的尖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而窗外那沉默的黑色阵营，就是对“报警”二字最冷酷的嘲讽。

　　他哆哆嗦嗦地摸索着口袋，手机滑腻的表面几乎让他抓握不住。屏幕上碎裂的纹路，像是在映照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神。他必须求救，必须打给那个在他认知里无所不能的父亲！

　　手指颤抖着，几乎按错了无数次，终于拨通了那个备注为“老爸”的号码。

　　忙音。

　　一声，两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快接啊！快接啊！他在内心疯狂嘶吼。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

　　“喂？小浩？什么事？我这边正陪几位行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略带不耐和背景杂音的声音，正是张浩的父亲，张承志。

　　“爸！爸！救我！救我啊！”张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尖锐得变了调，语无伦次地哭喊起来，“有人…有人要杀我！外面…外面全是车！全是黑社会！他们包围了别墅！爸！你快来啊！他们是因为…因为我打了一个送外卖的……”

　　他混乱地诉说着，极力想表达清楚情况的危急和起因的“微不足道”，试图让父亲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可以轻易摆平的“小麻烦”。

　　电话那头的张承志显然愣住了，随即声音带上了怒意：“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送外卖的？你又给我在外面惹什么事了？！冷静点！把话说清楚！”

　　“是真的！爸！我没骗你！”张浩涕泪横流，指着窗外，“就在帝景苑！我们家！来了好多人，好多黑车！那个送外卖的…他…他就在外面站着！爸，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他将手机镜头对准窗外，想让父亲透过视频看到那令人胆寒的景象。

　　然而，就在他手忙脚乱切换视频模式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张承志，声音陡然变了。

　　从之前的恼怒、质疑，瞬间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甚至……带上了丝丝恐惧的颤音。

　　“等…等等！小浩！你把镜头…对准外面…最前面那辆车旁边…那个撑伞的人…拉近！让我看清楚他的脸！”张承志的声音急促无比，甚至盖过了他那边原本存在的酒杯碰撞和谈笑声。

　　张浩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颤抖的镜头拉近，聚焦在那个为林烨撑伞的魁梧男人——雷豹身上。

　　手机屏幕里，清晰地映出了雷豹那张冷硬如铁、眼神锐利的面孔。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五秒钟。

　　张承志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已经完全变了调。那是一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带着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嘶哑：

　　“豹…豹爷……？”

　　“你…你他妈惹到的是……豹爷的人？！”

　　张承志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崩溃的意味：“不！不可能！豹爷怎么会为一个送外卖的出头？！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到底打了谁？！”

　　“我…我不知道啊爸！就是一个送外卖的，超时了，我…我就打了他两巴掌……”张浩被父亲的反应彻底吓傻了，哭着辩解。

　　“两巴掌……两巴掌……”张承志在电话那头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声音猛地尖利起来，“蠢货！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给我等着！不！你他妈给老子跪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求得对方原谅！否则……否则我们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张浩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豹爷？

　　那个连他父亲提起来都讳莫如深、需要小心翼翼奉承的、这座城市真正的地下王者……豹爷？

　　刚才那个……给那个送外卖的撑伞的人……是豹爷？！

　　那……那个送外卖的……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猜测，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窗外那个穿着蓝色外卖服的身影。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卑微和可欺。

　　他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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