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噪音中的规律

　　希望这东西，一旦冒了头，就像石头缝里钻出的草芽，看着脆弱，却带着股要把石头顶开的倔强劲儿。陈诺这边刚揪住那截“协同信号”的线头，整个调查组的气氛都为之一变。之前那种被无形墙壁困住的憋闷感，稍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秦望舒几乎立刻就投入了对那段背景噪音的分析。她没跟陈诺挤在一块屏幕前，而是让他把提取出来的所有原始数据包和参数，发到了她自己那台配置了专业信号处理软件的笔记本电脑上。

　　实验室级别的分析环境，到底是不同的。陈诺那边更多是依赖现成的网络分析工具和自编脚本，而秦望舒这里，可以直接深入到信号的物理层面，去观察其最本质的波形、频谱、相位等特征。

　　她戴上了抗噪耳机，将外界干扰降到最低。屏幕上，那段被陈诺捕捉到的、看似杂乱无章的背景噪音，被各种数学工具和滤波器层层分解、放大、重构。她的眼神专注，手指在触摸板上缓慢移动，调整着分析参数，像一位正在处理珍贵化石的考古学家，小心地刷去覆盖在真相之上的尘埃。

　　时间在安静的运算中流逝。陈诺在一旁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自己屏幕上那个依旧沉默的数据库入口，一会儿又瞟向秦望舒那边，想知道进展。林深和赵建国也待在房间里没走，虽然帮不上忙，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突然，秦望舒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微微侧头，似乎在耳机里仔细分辨着什么，然后，她快速在软件中调整了几个设置，屏幕上的频谱分析图立刻发生了变化。

　　“陈诺，”她开口，声音透过耳机显得有些闷，但其中的确定意味清晰可辨，“你来看这个。”

　　陈诺几乎是跳过去的。赵建国和林深也立刻围了上来。

　　秦望舒的屏幕上，原本杂乱的能量分布图，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滤波和降噪处理后，显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明显带有规律性的结构。那不再是完全的噪音，而是一系列强度极低、间隔异常精确的脉冲簇。这些脉冲的持续时间短到以微秒计，能量水平低得几乎与环境背景辐射融为一体，但其重复出现的周期，却稳定得令人吃惊。

　　“看这里，还有这里，”秦望舒用指尖虚点着屏幕上几个几乎重叠的峰值点，“脉冲间隔的稳定性，远超任何已知的自然电磁现象或普通的设备干扰。这不是随机噪音。”

　　她切换到一个时域分析视图，将一段脉冲信号极度放大。“波形经过精心设计，前沿和后沿都非常陡峭，带有典型的人工调制痕迹。而且，你们注意它的载波频率……”她指向一个参数，“这个频段非常偏僻，通常用于特定领域的工业控制或军事通讯，民用设备极少涉足，可以有效规避常规监测。”

　　她摘下耳机，看向林深和陈诺，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这很可能是一种经过高度伪装的、用于精确时间同步或传递简短触发指令的信号。它本身不携带大量信息，它的作用，更像是一把‘芝麻开门’的钥匙，或者一个确保内外步调一致的‘节拍器’。”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关键的发现：“而且，从脉冲的极短持续时间和极低能量来判断，发射源距离接收点（叶炜的电脑）应该不会太远，可能就在几百米到一两公里的范围内。再远，信号衰减和环境影响会使其几乎无法被如此清晰地捕捉到，尤其是在室内环境。”

　　协同信号。精确同步。短距离触发。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安的画面。

　　那个访问叶炜电脑数据库的“幽灵”，并非远在天边。它（或者它的代理）就在附近，在某个可以直线传播无线电波、不被轻易察觉的位置，在特定的时间点，向叶炜的电脑发送这个隐蔽的“敲门声”，从而开启那条秘密的数据通道。

　　陈诺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对方不仅技术高超，而且行动时，可能就隐藏在目标的眼皮子底下！这种近乎贴脸的挑衅和掌控力，让人不寒而栗。

　　林深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要穿透楼宇的阻隔，扫视着几百米外那些可能藏着发射源的建筑。

　　规律的背后，是精密的策划和冷酷的执行。

　　而这规律本身，是否也隐藏着，找到他们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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