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的警告

　　希望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咻地一下就瘪了。找到数据库入口的短暂兴奋，被那铜墙铁壁般的加密和恶毒的自毁程序砸得粉碎。会议室里重新弥漫起那种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无力感。陈诺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盯着角落里那个仿佛在无声嘲弄他的入口监控界面，感觉自己像个对着保险库大门徒手挖掘的傻瓜。

　　赵建国闷头坐在一边，手里的烟捏了又捏，最终没点，只是烦躁地把它揉成了一团。秦望舒整理着桌上散乱的文件，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眉宇间凝着的沉重，比之前更甚。林深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那些流动的光点此刻在他眼里，像是一条条冰冷的数据流，而他们，是被困在其中一个错误节点上的、无足轻重的bug。

　　就在这片压抑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沉寂中——

　　啪！

　　一声极其短暂的、轻微的爆裂声，来自头顶的灯管。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整个房间，不，是整个楼层，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不是那种电压不稳的闪烁，是那种被干净利落掐断电源的、绝对的、令人心脏骤停的黑。电脑屏幕、指示灯、甚至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空调的嗡鸣、服务器风扇的嘶吼，所有熟悉的背景音戛然而止。

　　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邃的死寂。

　　“操！”陈诺在黑暗中骂了一句，声音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惶。

　　“怎么回事？跳闸了？”赵建国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老刑警本能的不安。

　　林深猛地转身，面向房间内部，瞳孔在极速放大，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后的配枪上。太巧了。这个时间点，这种断电方式，不对劲。

　　秦望舒没有出声，但林深能听到她那边传来极其细微的、摸索什么的窸窣声，可能是她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或者防卫笔。

　　几秒钟，或许只有几秒钟，但在纯粹的黑暗和未知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然后——

　　滋啦——

　　一阵轻微的电流噪音，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房间里的所有电脑屏幕，几乎在同一瞬间，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经过系统启动的漫长过程，没有熟悉的操作界面。屏幕不再是窗口，而是变成了一块块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墨黑色画布。

　　就在这片墨黑的中央，一个图案，由极其纤细、冰冷的亮蓝色线条勾勒而出，缓缓浮现，清晰得令人心悸。

　　那是一个极其简约、却充满诡异美感和压迫感的徽记——一个抽象化的、没有瞳孔的眼睛，瞳孔的位置被一个无限延伸的、仿佛能吸入一切光线的漩涡所取代。线条精准，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理性。它静静地悬浮在每一块屏幕中央，像无数只同时睁开的、来自深渊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黑暗中惊疑不定的人们。

　　没有文字，没有声音。

　　只有这个徽记，散发着幽幽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深……深渊……”陈诺的声音在发抖，几乎是气音。他太熟悉这个图案了，在之前案件的卷宗碎片里，在那些无法追踪的线索尽头，这个符号都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这不是故障，不是意外。这是一次精准的、赤裸裸的示威。

　　赵建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黑暗中刮出刺耳的噪音。“妈的！他们摸到这儿来了？！”

　　那徽记在屏幕上持续了大约五秒钟。五秒钟，足够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将它那冰冷的线条刻进脑海里。

　　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所有屏幕再次同时黑了下去。

　　紧接着，头顶的灯光“啪”地一声重新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空调和服务器重新开始嗡鸣，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死寂从未发生。电脑屏幕也依次进入了正常的系统启动流程，一切都在迅速回归“正常”。

　　但会议室里的空气，已经彻底变了质。

　　陈诺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是害怕黑暗，他是被那种如影随形、并能轻易操控他们现实环境的能力吓到了。对方不仅能在他最擅长的数字领域碾压他，还能随时把爪子伸到他的物理世界里来！

　　赵建国脸色铁青，快步走到门口检查电闸，又探头看了看走廊。“总闸被人动过手脚，很轻微的改动，定时或者远程触发。”他走回来，声音低沉得可怕，“这帮杂种……这是在给我们立规矩呢。”

　　秦望舒已经迅速检查了自己的设备和带来的样本，确认没有在断电期间被物理触碰。但她清冷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寒霜。这种突破物理隔离的警告，意味着对方的情报能力和行动范围，远超预估。

　　林深没有动。他还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些重新变得“正常”的车流。但他的眼神，已经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明白了。

　　找到数据库入口，并没有让他们靠近真相，反而像是踩中了陷阱的触发机关。

　　这个断电，这个徽记，是“深渊”敲响的警钟。

　　它在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在哪儿，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能随时让你们陷入黑暗，也能随时让你们看到我的眼睛。

　　停止挖掘？否则，下次熄灭的，可能就不只是灯光了。

　　林深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陈诺，脸色铁青的赵建国，以及面覆寒霜的秦望舒。

　　他没有说话。

　　但他眼中那簇几乎被现实压垮的火焰，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挑衅，重新点燃。

　　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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