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晓前的暗影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机器散热风扇不知疲倦的嗡鸣，像一只恼人的飞虫在耳边盘旋。陈诺找到的那段视频，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意识里，挥之不去。画面里那个颤抖的少年背影和陈光宇掌控的身影，无声地控诉着超出想象的罪恶。

　　“操！还等什么？！”赵建国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头被关得太久的困兽，在有限的空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底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证据就在眼前！王超也撂了！那个鬼地方也找到了！现在就冲进去，把那些挨千刀的杂碎全他妈揪出来！”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砸穿那面斑驳的墙壁。王超供出的“净化”细节，像毒虫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老赵，冷静点。”林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平稳得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让躁动的空气降温了几分。他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贴上了“圣恩教会学校”的模糊蓝图和赵建国拍回的现场照片。“冲进去？然后呢？里面什么结构？有多少人？人质在哪里？有没有武器？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赵建国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你想让更多人死在里面吗？还是想让我们的人进去送死？”

　　赵建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像被掐住了脖子，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喘着粗气坐了回去。他知道林深是对的，但胸腔里那股灼烧的正义感和怒火，让他坐立难安。

　　“陈诺，”林深不再看他，转向技术员，“那段视频，能做增强处理吗？尤其是背景和环境细节。”

　　陈诺趴在屏幕上，眼睛几乎要贴到液晶面板上。“我试试……光线太暗了，噪点太多……妈的，这拍的什么玩意儿……”他一边嘟囔，一边快速调用各种图像处理算法，调整参数，试图从那些模糊的像素中榨取更多信息。

　　“秦法医，”林深又看向一直沉默的秦望舒，“如果我们要对那个地方采取行动，需要准备什么？”

　　秦望舒放下手中的笔录，抬起头，清冷的眼神中带着专业的审慎：“如果王超描述的‘净化’手段属实，现场很可能存在大量生物证据，包括但不限于血迹、毛发、组织残留，以及可能用于束缚、电击等工具。我们需要全套的现场勘查装备，尤其是鲁米诺试剂、多波段光源，以及生物样本采集和保存设备。另外，最好有救护车待命，以防……有幸存者需要紧急医疗救助。”

　　她说“幸存者”三个字时，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幸存者……”赵建国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沉重的悲凉取代。

　　就在这时，陈诺那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等等！这个……头儿，你看这个！”

　　他猛地将处理后的一个视频帧放大。经过降噪和锐化，原本模糊昏暗的背景稍微清晰了一些。在画面角落，靠近墙壁的地方，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个……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环？旁边好像还散落着几段看起来像是皮带的深色物体。

　　“这……这像是……”陈诺的声音有些发干，没敢说下去。

　　“束缚装置。”秦望舒替他说了出来，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模糊的轮廓，“看固定方式和旁边的物品，很可能用于将人固定在特定位置。”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无声的视频，模糊的束缚装置影像，与王超口中关于“电击”、“关禁闭”的供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哐当！”

　　赵建国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金属设备箱上，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我操他祖宗！！”他低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证据链正在一点点收紧，拼图逐渐完整，但每多一块，都让这罪恶显得更加庞大、更加黑暗。

　　林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地下室的霉味和金属的冰冷，沉入肺腑。他走到通讯设备前，开始呼叫上级，请求授权调动特警力量，准备对“圣恩教会学校”实施突击搜查。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条理清晰，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知道，这不再仅仅是为了侦破陈光宇的谋杀案，而是为了揭开一个庞大犯罪网络的冰山一角，为了可能还被困在那个地狱里的无辜者。

　　授权需要时间，调动需要准备。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来临。

　　猎人们已经磨利了爪牙，围住了猎物的巢穴。

　　但巢穴深处，是绝望的哀嚎，还是更加凶残的反扑？

　　没有人知道。

　　指挥车里，只剩下等待。赵建国靠着墙壁，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陈诺还在不死心地处理着视频，试图找到更多线索。秦望舒默默检查着可能需要用到的勘查设备清单。

　　林深站在车尾，望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

　　他知道，当黎明到来时，必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而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迎头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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