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修成正果－雷声滚滚

　　景仁宫的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角的阴寒。万贵妃（巧儿）坐在矮榻上，看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忽然对正在添炭的春荷道：“你过来。”

　　春荷心里一紧，放下炭箸走上前：“娘娘有何吩咐？”这些日子万贵妃（巧儿）虽不再日日哭喊，却总透着股让人不安的沉寂，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万贵妃（巧儿）示意她关上门，又走到窗边望了望，确认侍卫在墙根下打盹，才压低声音：“春荷，你在本宫身边多久了？”

　　“回娘娘，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万贵妃（巧儿）冷笑一声，指尖划过榻边的木纹，“这三个月，本宫待你如何？”

　　春荷一愣，想起自己刚来时笨手笨脚，打碎了贵妃唯一的玉梳，她也只是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并未真的罚她；想起前几日自己染了风寒，还是贵妃让小厨房炖了姜汤——虽算不上恩重如山，却也绝非苛待。

　　“娘娘……待奴婢不薄。”春荷讷讷道。

　　“那本宫托你办件事，你敢不敢？”万贵妃（巧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里的光亮得吓人，“事成之后，本宫保你往后衣食无忧，若能重出这景仁宫，还让你做长春宫的掌事宫女。”

　　春荷被她攥得生疼，心跳如擂鼓：“娘娘……要办什么事？”

　　“你得替本宫出趟宫。”万贵妃（巧儿）的声音压得像耳语，“去城南清虚观找个叫‘玄机子’的女巫师，就说……贵妃有难，请他设法化解，无论要多少银子，多少供奉，本宫都应。要是她不同意本宫就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拖出。”

　　春荷吓得脸色发白：“出宫？娘娘，宫规森严，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哪能随便出宫？若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万贵妃（巧儿）松开手，从枕下摸出个绣着缠枝莲的锦囊，倒出里面的东西——几锭碎银，还有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这些你先拿着。玄机子神通广大，在宫里定有眼线，你只需按她的吩咐走，绝不会被发现。”

　　她凑近春荷，气息里带着炭火气：“你想想，留在这景仁宫，陪本宫耗到死吗？出去办成这事，你就能脱胎换骨，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春荷看着那几锭银子，又想起贵妃这些日子的哭喊与沉寂，心里天人交战。她知道这事凶险，可一想到自己在浣衣局时被管事嬷嬷打骂的日子，想到若能成了掌事宫女的风光，又忍不住动摇。

　　“娘娘……为何要找巫师？”春荷颤声问。

　　珍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朱见深念旧情，却更重规矩，本宫喊破喉咙也没用。可他信鬼神，信天命！当年他登基前，还让钦天监算过吉凶呢！”她要的不是哀求，是一场“天意”——让朱见深觉得，若不放她出去，会有大祸临头。

　　“玄机子能做到？”

　　“她能。”万贵妃（巧儿）笃定道，“前几年端妃冲撞了太岁，得了怪病，就是他画符水治好的，这事宫里老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声张。”

　　春荷咬了咬牙，抓起银子和银簪塞进口袋：“奴婢……去试试。可……该怎么出去？”

　　“今晚子时，西角门的侍卫是王二，他是玄机子的远房表侄，你提‘玄机子’三个字，他自会放你出去。记住，天亮前必须回来，带玄机子的回信。”万贵妃（巧儿）细细叮嘱，又从腕上褪下只玉镯，“这个也拿着，若是她要见面礼，就把这个给她。”

　　那玉镯虽算不上极品，却也是当年朱见深赏的，万贵妃（巧儿）戴了快十年，此刻却像扔块石头似的递过来。

　　子时的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生疼。春荷揣着心，跟着王二从西角门的狗洞钻出去时，裤脚都沾满了泥。王二只说了句“卯时前必须回来”，便缩回火堆旁了。

　　城南的破庙里，玄机子正就着油灯算卦，见春荷进来，眼皮都没抬：“万贵妃的事？”

　　春荷哆哆嗦嗦递上玉镯：“是……是娘娘让奴婢来的，求仙长救救她。”

　　玄机子看了看真合没讲话，春何继续说道：“娘娘说了，如果你不救的话，她就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最多来个鱼死网破。”

　　玄机子拿起玉镯掂了掂，又眯眼打量春荷：“她想怎么救？”

　　“娘娘说……说要天意，要让陛下觉得，必须放她出去才行。”

　　玄机子冷笑一声，在纸上画了道符，又写了张字条：“把这个带回给她。让她今夜子时，对着北斗星烧了这符，再把字条藏在枕头下。三日后，自有动静。”她顿了顿，“告诉她，事成之后，需用三年俸禄供奉贫道，少一文钱，符咒反噬，后果自负。”

　　春荷接过符纸和字条，像捧着烫手山芋，匆匆谢过，又从狗洞钻回宫里。回到景仁宫时，天边已泛白，贵妃还坐在榻上等着，见她回来，一把抢过东西。

　　“她怎么说？”

　　春荷喘着气复述了玄机子的话，万贵妃（巧儿）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只写着“龙遇浅滩，需借凤翼；三日之后，惊雷乍响”，不由得喜上眉梢：“好！好！果然是高人！”

　　她连夜按玄机子的吩咐，子时对着窗外烧了符纸，灰烬拌着清水喝了下去，又将字条塞进枕下，这才安心睡去。梦里都是重出景仁宫的风光——朱见深亲自来接她，婉兰跪在地上求饶，满宫嫔妃都来道贺……

　　接下来的两日，万贵妃（巧儿）果然安分了许多，不再扒着窗台喊叫，只是偶尔望着天空发呆，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春荷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安，却不敢多问。

　　第三日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不多时便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万贵妃（巧儿）听见雷声，猛地从榻上跳起来，跑到窗前大笑：“来了！来了！天意！这是天意要放本宫出去！”

　　恰在此时，李德全带着侍卫匆匆经过景仁宫，听见里面的笑声，皱了皱眉：“里面怎么了？”

　　侍卫回道：“回李公公，贵妃从方才打雷就开始笑，说什么‘天意’。”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让人进去看看，却见御花园方向跑来个小太监，慌慌张张道：“公公！不好了！御书房的房梁被雷劈中了一角，幸好陛下刚去了慈宁宫，没伤着人！”

　　李德全大惊失色，转身就往慈宁宫跑。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后宫——都说御书房遭雷击，是上天示警。

　　景仁宫里，万贵妃（巧儿）笑得更大声了，对着春荷道：“看见了吗？惊雷乍响！这是老天爷在替本宫说话！朱见深若再不放本宫，下次遭雷劈的就是他了！”

　　春荷站在一旁，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又想起玄机子那阴恻恻的眼神，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隐隐觉得，这场“天意”，或许比幽禁更可怕。

　　而慈宁宫的朱见深，听着外面的雷声，看着御书房方向飘起的青烟，眉头紧锁。李德全在一旁小声道：“陛下，这雷打得蹊跷，要不要让钦天监看看？”

　　朱见深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雨幕，眼底闪过一丝深思。他不信鬼神，却也知道，这雷来得太巧，巧得像有人刻意安排。

　　景仁宫的笑声，御书房的惊雷，像两根针，轻轻刺在他心头。他忽然想起万贵妃（巧儿）那日的哭喊，想起玄机子这个名字——多年前端妃的怪病，他虽没深究，却也记得是个巫师治好的。

　　“李德全，”朱见深忽然开口，“去查，最近有谁出过宫，尤其是景仁宫的人。”

　　李德全心里一凛，躬身应道：“奴才遵旨。”他知道，这场由巫师策划的“天意”，怕是要引火烧身了。

　　雨还在下，雷声滚滚，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比幽禁更严厉的惩罚，正朝着景仁宫里那个寄望于鬼神的女人，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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