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雨夜畅谈,身世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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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深把小满轻轻放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又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屋外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破洞处,地上几处积水正慢慢扩大。他蹲下身摸了摸小满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他回头看了眼沈令仪。她靠墙坐着,脸色发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微发抖。她刚才进屋时差点摔倒,是他扶了一把。现在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呼吸很浅,明显没睡踏实。

  “你得擦干。”齐云深从包袱里翻出一块干布,递过去,“头发湿着,明天会头疼。”

  沈令仪睁开眼,接过布,慢慢擦起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怕吵到谁。

  “你总是这样。”齐云深坐到她对面,声音不高,“遇到事第一个冲上去,安排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沈令仪没抬头:“能说什么?大家都要活命。”

  “可你不只是普通逃荒的人。”齐云深盯着她,“你会认土质,懂掘井,知道怎么跟人谈条件。刚才在泥坑里指挥那几个汉子,像带过兵。”

  沈令仪手停了一下,继续擦头发:“乱世里,女人学点本事,总比等死强。”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齐云深问得很平,没有逼迫的意思,就像随口聊天。

  沈令仪抬眼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宫里当过差,小事杂役,没人记得的那种。”

  “前朝?”齐云深语气没变。

  “嗯。”

  “具体做什么?”

  “端茶倒水,打扫院子。”她笑了笑,笑得很淡,“还能做什么?”

  齐云深点点头,没再追问。但他心里清楚,一个端茶倒水的人,不会在队伍抢粮时立刻立规矩,也不会一眼看出盐碱地不能取水。更不会在谈判时用“轮流取水、合力掘井”这种兵法里的分利策略。

  他看着她摩挲木簪的手指。那动作太自然了,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可刚才她说“宫里当差”时,手指就动了一下。

  他在考古队带实习生时见过这种反应——说谎的人,总会不自觉碰某个固定位置,比如耳垂、戒指、衣角。这是心理防线松动时的信号。

  “你说你是杂役。”齐云深忽然开口,“那你知道前朝内廷有几个水井?分别在哪边?”

  沈令仪一顿。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只在偏殿附近走动,没去过主院。”

  齐云深笑了下:“也是,那种地方,杂役确实进不去。”

  他不再问了。火堆烧得不太旺,柴有点潮,冒烟多,光少。他伸手拨了拨,火星跳起来,照亮了沈令仪的脸。

  她眼神有点飘,像是在想别的事。

  “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活到南方吗?”她突然问。

  “能。”齐云深答得很快,“只要一直往前走,别停下。”

  “可有人想回头。”沈令仪说,“今天下午,我听见几个男人议论,说往北还能回老家,种点东西活下去。”

  “回去就是等死。”齐云深说,“那边田都荒了,官府不管,流寇横行。南边至少有赈灾点。”

  “可他们不信。”沈令仪苦笑,“他们觉得你在骗他们,因为你穿的是读书人的衣服。”

  齐云深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靛青长衫,袖口补丁都磨得发亮。他早不是书院里那个被排挤的穷书生了,可在外人眼里,还是个“老爷”。

  “我不在乎他们信不信。”他说,“我在乎的是,谁能带着队伍走下去。”

  沈令仪看着他:“所以你一直在画图,记数据,想办法找水。你根本不是为了自己逃命。”

  “我是。”齐云深说,“但我逃命的方式,就是解决问题。”

  沈令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和我认识的很多人不一样。”

  “你认识很多人?”齐云深笑着反问。

  “认识几个。”她避开了他的目光,“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总提过去。”齐云深靠在墙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可你从不说细节。你说你在宫里当差,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家人呢?”

  “没了。”沈令仪声音低下去,“全死了。”

  “什么时候?”

  “城破那天。”她闭了闭眼,“火太大,跑不出去的人,都烧在里面了。”

  齐云深没说话。他知道前朝末年那场大火,史书记载是叛军纵火,烧了三日三夜。但民间传言,是皇帝亲手点燃的,为了不让敌人抢走最后一点尊严。

  可一个杂役,能在那种大火里活着出来?

  他不信。

  但他也没拆穿。

  “那你为什么带着小满?”他又问。

  “路上捡的。”沈令仪抚摸着小满的头发,“她一个人坐在路边哭,爹娘不知去哪儿了。我看她可怜,就带上她了。”

  “你救了她。”齐云深说,“你也救了我。”

  沈令仪愣了下。

  “要不是你给我干粮,我早就倒在路上了。”齐云深看着她,“你明明自己也不多,还分给我。”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沈令仪说,“你帮老妇人垫坐,给小孩指挖水的地方。这种人,不该饿死。”

  齐云深笑了:“你还挺会看人。”

  “看得多了。”她低声说,“好人死得快,坏人活得久。所以我现在只看行动,不听嘴上说什么。”

  屋外雨声小了些,风还在刮,吹得破门吱呀响。

  齐云深看着跳动的火光,脑子里转着刚才那些话。宫里当差、端茶倒水、全家死于大火、捡到小满……每一条都说得通,可拼在一起,总觉得缺了块关键的东西。

  就像他挖过的古墓,表面完整,但陪葬品的位置不对,说明有人来过,重新埋过。

  她在掩饰什么?

  他想起她过河时的眼神,冷静得不像普通人。也想起她半夜守在庙外的样子,手里握着棍子,耳朵听着风声,像随时准备动手。

  一个杂役,哪来的这种警觉?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袖子,摸了摸那张被雨水浸湿一角的地图。上面有个标记,写着“前朝旧驿”。那是他从书院带出来的资料里看到的,据说曾是前朝密探传递消息的中转站。

  现在这个站,已经废弃多年。

  可如果有人想找藏身之处,那里最合适不过。

  他盯着沈令仪的侧脸。火光照着她的轮廓,安静,疲惫,却又藏着一股劲儿,像是随时能站起来做事。

  他忽然明白,她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说了,就会连累别人。

  “你困了吗?”他问。

  “有点。”沈令仪靠在墙边,眼睛快闭上了。

  “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她点点头,把头靠在墙上,慢慢合上眼。

  齐云深没动。他坐在原地,手里捏着地图的一角,反复摩挲。

  前朝旧驿。

  宫里当差。

  火中逃生。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来回撞。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他知道,她一定很重要。

  重要到,有人会追杀她。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了。

  有些事,必须查清楚。

  否则,不只是他,连小满,连整个队伍,都会出事。

  火堆又暗了些,只剩一点红光在炭灰里闪。

  沈令仪的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齐云深轻轻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雨。

  还没停。

  他回来坐下,从包袱里拿出笔墨,在地图背面写下一串字:

  “前朝密探,擅地形,通医术,识人心。疑为天机阁残部。”

  写完,他把纸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

  然后他拿起那根竹尺,轻轻敲了敲地面。

  两短一长。

  这是他和李慕白定的暗号,意思是“发现异常,保持警惕”。

  虽然李慕白不在,但他还是敲了。

  像是在告诉自己:

  这件事,我盯上了。

  屋外雨滴落在屋檐边缘,一滴接一滴。

  屋里火光一闪,灭了。

  齐云深坐在黑暗里,手还握着那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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