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模仿】动物的后遗症

　　那种仿佛被温热果冻包裹着下沉的感觉再次袭来。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所有怪异的触感便骤然褪去。

　　“哗啦啦——”

　　一股冰冷的液体当头浇下，瞬间将张铭从时空穿梭的抽离感中激醒。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第一反应是：哪个缺德的楼上住户往下泼水了？

　　随即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21世纪的学生公寓，而是18世纪的栗子街。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如同墨汁般浓郁，深不见底的夜空。

　　冰冷的雨丝正从这片漆黑的天幕中绵密地洒落，敲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也敲打在脚下那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旧时代的气息——潮湿的泥土味、未完全燃烧的木柴烟火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牲畜的草料味。

　　而在这片复杂的嗅觉背景之上，还有更远处顺着湿润空气飘来的、隐隐约约的喧哗，那大概是某家深夜营业的酒馆里，醉汉们含混不清的歌声。

　　这里……也在下雨。

　　张铭迅速环顾四周。好在，相比于另一个时空那如同天河倒灌般的狂暴雷雨，18世纪栗子市的这场秋雨，要显得“温柔”许多。

　　没有狂风，没有雷鸣，只有一片冰冷而执着的淅淅沥沥。

　　此时最大的麻烦，是光线。

　　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社会那无处不在的照明系统。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打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街角似乎挂着一盏在风雨中摇曳的灯笼，散发着豆点般微弱的光芒。

　　大部分的视野，都被浓郁的黑暗所占据，雨水更是让本就模糊的视线雪上加霜，这个时候就算认识路，大概也看不清了了。

　　不过，这点困难还难不倒他。

　　张铭没有丝毫慌乱，从容地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雨伞，“啪”地一声撑开，将那恼人的冷雨隔绝在外。

　　伞面下的方寸之地，成了这片黑暗中最有安全感的领域。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念道：“【寻踪】启动，寻找我的杂货店。”

　　下一秒，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绿色箭头，便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的空气中，指向了街道的深处。

　　“很好。”

　　张铭心中一定，迈开脚步，循着箭头的指引，朝着目标快步走去。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他的鞋子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也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铭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快速复盘着晚上发生的事情。

　　悦悦姐的状况、朋友们的外出、以及自己那如同过山车般的心情……

　　等等。

　　他的脚步，猛地踉跄了一下，差点被一块松动的石板绊倒。

　　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让他行走的节奏都为之一乱。

　　……

　　既然【寻踪】可以用来寻找自己的店铺……那刚才在公寓里，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用【寻踪】，直接寻找“退烧药”呢？

　　这个念头一起，张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是啊……为什么没想到？

　　【寻踪】的能力描述是寻找搜索范围内，且真实存在的特定物品。

　　退烧药是真实存在的，也在范围内。

　　如果自己那会去使用超能力找药，箭头大概率会指向某层他不认识的邻居的房间，那又如何？

　　这里又不是什么战场废墟，有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的说法。

　　情况紧急，他完全可以去礼貌地敲门，询问是否能借一点或者买一点药，总好过束手无策！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公寓里没人有药，【寻踪】的箭头最多也就是指向最近的药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时完全没有想起这个至关重要的能力？

　　“啪！”

　　张铭用没拿伞的左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脚下的步伐因为懊恼而慢了几分。

　　难道……真的是关心则乱？因为太担心悦悦姐的安危，所以连自己最依仗的能力都忘了吗？

　　他皱着眉，一边走一边思索。

　　不对……感觉不全是这样。慌乱是有的，但基本的逻辑还在。从检查呼吸，到物理降温，再到打电话求助，整个流程都还算清晰。这更像是一种……思维上的盲区，就好像这个选项被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大脑里暂时抹去了一样。

　　就在他深陷于自我剖析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辆晚归的马车碾过街道上的积水，车轮溅起的泥水“哗”地一下打在他前方的墙壁上。车夫的呵斥声与马匹的响鼻声在雨夜里传出很远。

　　也正是马车那两盏摇曳的油灯，短暂地照亮了前方街道的拐角，一个手提灯笼、腰挎短棍、身披蓑衣的高大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

　　巡夜人！

　　张铭的心脏猛地一缩。

　　因为能够自由往来于这个时代，所以他特意查询过不少需要注意的内容，防止因为不了解这里的规则而出现意外。

　　而巡夜人就是其中要注意的一个：此时的巡夜人权力极大，有权依据地方法案，随意盘查甚至拘押任何深夜在街头游荡的“可疑人物”。

　　自己这身现代人的打扮，一旦被拦下盘问，虽然有伯爵和吉娜这层关系在，不至于被拘押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但一定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被他抓到。

　　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同时，张铭就暂时中断了思路。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左手，拧动手腕处旋钮。

　　【0%存在感】，启动！

　　一瞬间，张铭的存在感被抽离了。

　　他的人依然撑着伞站在原地，但在任何可能的观察者眼中，他就好像变成了夜色的一部分，变成了雨水、墙壁、阴影，变成了一段会被大脑自动忽略的背景。

　　那名巡夜人提着灯笼，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拐角走了出来，警惕的目光扫过张铭所在的方向。然而，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张铭的身体，没有丝毫停留，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向前巡视，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张铭解除了能力。一股掌控一切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在刚才启动能力，把自己从现实中抽离出来后，似乎他的思维也跟着被抽离了，感觉思路突然清晰了不少。

　　以至于很快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貌似就是自己那会意识到的：自从【模仿】了米娅之后，自己的行为模式，似乎就受到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猫的好奇心、冲动、以及那种“先行动再思考”的狩猎本能，似乎融入了他的性格深处。

　　尤其是在焦急的情况下，这种影响被放大了。

　　他一边加快脚步，眉头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脑海中风暴般地进行着深刻的反思。

　　从一开始，发现戴安娜行踪诡异后，他没有选择更稳妥的方式，而是直接选择了尾随跟踪；到后来，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他想也不想就爬上了危险的天台……这些行为，都带着一种平日里自己所不具备的猫科动物般的急躁与冒险精神。

　　虽然在【模仿】时效结束后，这种影响已经有所减弱，但从刚才完全忘了使用【寻踪】这件事来看。

　　那股属于“猫猫侠”状态的，依赖直觉和敏捷行动的惯性，似乎在【雁过留痕】后，还有所残留，影响着他的决策优先级。

　　所以他没能像一天前的自己那样，做到凡事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

　　而且......自己的性子和思维在今晚有些过于跳脱了，一会东，一会西。

　　这也是来自米娅？

　　猫是这种性格吗？怎么感觉更像是狗……

　　张铭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似乎喊过米娅“小狗猫”：因为它有时候确实热情地像一只小狗。

　　“猫猫侠”状态虽强，但这后遗症，也确实不容小觑。

　　“稳健。”他在心中对自己反复告诫，“稳健，才是必胜之道。”

　　不过他内心也有一些庆幸，幸亏第一次选择【模仿】动物的对象是猫，如果选择了狗……

　　他应该不会对厕所里的东西产生食欲吧……

　　张铭猛地打了个冷颤，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看来以后【模仿】动物不能随便使用了，能力是双刃剑，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改变自己。

　　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认知，不能被能力的副作用所驾驭。

　　想通了这一点，张铭心中的那一丝懊恼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醒。

　　他不再纠结，加速朝杂货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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