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雷阵阵

　　莱州城下，春意正浓。

　　连绵的细雨刚刚停歇，嫩绿的新芽从焦土中顽强探出头来。萧景琰立马于军前，玄色战袍被春风轻轻拂动。他缓缓举起长剑，剑锋在春日暖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攻城！

　　一声令下，战鼓如春雷般炸响。起义军如解冻的春潮涌向城墙，云梯架起时带落墙头的迎春花，粉白的花瓣与箭矢齐飞。城头守军拼死抵抗，滚石檑木砸下时扬起漫天飞絮。

　　在这场惨烈的攻城战中，一个特殊的景象格外引人注目。每当起义军攻势受挫，总会有百姓自发前来支援。

　　让开！让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铁匠带着徒弟们推着满载兵器的板车冲上前线，新打的横刀，快拿去用！

　　更远处，数十名妇人抬着新采的野菜和炊饼穿梭在阵地上。

　　萧景琰在亲卫的簇护下亲临前线。他看见一个少年跪在阵亡的兄长身旁，拾起染血的长枪，头也不回地冲向城墙，枪缨上还沾着几片桃花瓣。他看见猎户出身的士兵凭借矫健身手，在爬满青藤的云梯上闪转腾挪。他看见白发老翁带着孙儿，正在用新捣的草药为伤员包扎。

　　这一幕幕，都化作他心中的暖流，在这春寒料峭的战场上。

　　就在攻城战进行到最惨烈的时刻，城门突然洞开。萧景瑜亲率精锐骑兵冲出，马蹄踏碎一地落花，直取中军。

　　萧景琰！可敢与我一战！

　　银枪白马，萧景瑜如闪电般冲破重围，所过之处花瓣纷飞。起义军士兵试图阻拦，却被他凌厉的枪法一一挑翻，枪尖挑起的血珠在阳光下如红雨般洒落。

　　萧景琰毫不犹豫地策马迎上。双雄在战场中央相遇，两军不约而同地让出一片空地，惊起数只在战场边缘觅食的春燕。

　　我知道她每日思念着你，萧景瑜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嫉妒，如同这个季节善变的风雨，可惜，她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这句话点燃了萧景琰心中的怒火。他想起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想起他们被迫分离的日日夜夜。长剑如龙出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取萧景瑜，剑风扫落枝头残存的杏花。

　　枪剑相交，火花与花瓣齐飞。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此刻更是倾尽全力。萧景瑜的枪法凌厉狠辣，每一式都攻向要害；萧景琰的剑势磅礴大气，每一击都蕴含着滔天怒意。

　　你可知道，萧景瑜在交锋间隙冷笑，枪尖挑碎一朵飘落的桃花，每当我在承天府看到她望着天空出神，就想把你碎尸万段！

　　萧景琰的剑势陡然加快，完全放弃了防御。一道剑光掠过，削断了萧景瑜的战盔束带，几缕发丝随风飘散；下一剑又至，在他臂甲上划开深痕，鲜血染红了新绿的草地。

　　她若受半点委屈，我必踏平承天府！

　　两人的战斗从马战打到步战，所过之处新草倒伏，春花零落。周围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双雄激战之时，城内的百姓也开始行动起来。

　　在莱州城西，老书生李慎之带着学生们悄悄摸向城门守军。他们假意送来新酿的春酒，实则暗中观察守军布防。

　　记住，李慎之低声吩咐，声音轻如春风，待我摔杯为号，你们就抢占城门。

　　在城南，铁匠铺的王师傅已经组织起一支三百人的义勇军。他们手持临时打造的兵器，埋伏在开满杜鹃花的街巷之中。

　　听我口令，王师傅紧握着一柄新打的横刀，刀身上映着山茶花的影子，等城外杀声再起，我们就从内部接应。

　　这些看似微小的行动，正在如春蚕吐丝般汇聚成一股洪流。民心所向，已然明朗。

　　此刻在城头，守将周擎敏锐地察觉到了城内的异动。他一面指挥守军抵御城外攻势，一面分兵镇压城内骚乱。然而起义军攻势如潮，城内乱象丛生，让他疲于应付。

　　将军！西门告急！

　　将军！城内出现大量叛民！

　　将军！箭矢即将用尽！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周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如同这个季节骤变的天气。

　　城外，曹弘毅率领的先锋部队已经攻上城头。

　　跟我冲！曹弘毅手持玄铁长枪，一马当先。他每一枪挥出，必有一名守军倒下，枪风扫落墙头盛开的蔷薇。起义军士兵跟在他身后，如一把尖刀插入守军阵地。

　　周擎见状，急忙率亲兵前来阻拦。双雄在开满鲜花的城头相遇，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曹弘毅的玄铁枪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震落片片花瓣；周擎的亮银枪快如闪电，每一式都攻向要害，枪尖挑破绽放的花苞。两人从城头打到箭楼，再从箭楼杀回爬满紫藤的城垛，所过之处花雨纷飞。

　　周将军！曹弘毅一枪震开对方的攻势，蔷薇花瓣簌簌落下，莱州城破在即，何不弃暗投明？

　　周擎银枪如龙，直取曹弘毅面门，枪风带起一阵花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就在两人激战之时，城内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王师傅率领的义勇军终于发难，从内部向守军发起进攻。守军腹背受敌，阵线开始动摇。

　　更让周擎心惊的是，他看见城西方向升起浓烟——那是城门失守的信号。李慎之带领的学生们已经控制了西门，正在接应城外的起义军。

　　将军！大势已去！副将浑身是血地跑来禀报，鲜血染红了衣襟上的玉兰绣样，西门已破，城内到处都是叛军！

　　周擎环顾四周，只见守军节节败退，起义军正在从多个方向突破城防。他长叹一声，知道莱州城已经守不住了，如同这春日终将逝去。

　　夕阳西下，莱州城的战事渐渐平息，暮色中飘来栀子花的清香。

　　萧景瑜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从尚未合围的南门突围而出。临行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硝烟弥漫的莱州城，眼中满是不甘，随手折下一枝带血的杜鹃。

　　告诉萧景琰，他对追击的起义军士兵喊道，声音在春风中飘散，我在承天府等他！

　　此时在城中，萧景琰正在安抚百姓，清点战果。这一战虽然胜利，但代价惨重。起义军伤亡超过三千，城中百姓也死伤无数。鲜血染红了新绿的草地，如同飘落的红雨。

　　将军，曹弘毅前来禀报，战袍上还沾着花瓣，守军主力已被歼灭，只有少数残敌还在负隅顽抗。

　　萧景琰点点头，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他看见士兵们正在搬运阵亡将士的遗体，看见医官们用新采的草药救治伤员，看见百姓们自发前来帮忙，在废墟中种下新的花苗。

　　传令下去，他沉声道，妥善安置阵亡将士，厚待俘虏，开仓放粮。

　　在巡视战场时，萧景琰特别注意到那些为起义军提供帮助的百姓。他亲自接见了老铁匠、王师傅、李慎之等人，感谢他们的贡献。

　　若非诸位鼎力相助，此战不会如此顺利。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义军是民心所向。老书生李慎之更是慷慨陈词：江都王仁义之师，解民倒悬，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夜幕降临，莱州城渐渐恢复平静。但在城主府中，萧景琰却难以入眠。他站在城楼上，望着承天府的方向。

　　再等等，他轻声自语，声音融进温暖的夜风，我很快就来接你。

　　次日清晨，萧景琰在莱州城头召开军议。朝露在新生的小草上闪烁，如同无数颗希望的泪珠。

　　经过一夜休整，起义军已经恢复了战斗力。更令人振奋的是，附近州县的百姓闻讯而来，纷纷要求加入义军。仅仅一个早上，就新增了五千新兵，他们年轻的脸庞在春光中熠熠生辉。

　　王爷，曹弘毅指着地图分析形势，手指划过蜿蜒的春水，莱州既下，通往承天府的道路已经打开。但萧景瑜必定在沿途设下重兵防守。

　　萧景琰沉思片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第一，整编军队，将新兵打散编入各营；

　　第二，派出哨探，侦查通往承天府的路线；

　　第三，巩固莱州防务，防止敌军反扑；

　　第四，继续争取民心，开仓赈济灾民。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入城，马蹄踏碎一路野花。信使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周边三郡的守军纷纷表示愿意归顺。

　　江都王仁德之名已经传遍天下，信使激动地禀报，脸上还带着晨露，各地百姓都在期盼江都王的到来。

　　萧景琰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清楚地知道，越接近承天府，抵抗就会越激烈。而且，沈梦雨还在萧景瑜手中，这让他投鼠忌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起义军进行了短暂休整。萧景琰亲自训练新兵，整饬军纪。他还接见了来自各地的乡绅代表，听取他们的建议，庭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

　　与此同时，萧景瑜也在积极备战。他在通往承天府的要道上布置重兵，征调民夫加固城防。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正在这个春天酝酿之中。

　　七日后，萧景琰率领大军离开莱州，向着承天府进发。无数百姓自发前来送行，道路两旁跪满了人，有人将新采的鲜花抛向军队。

　　祝江都王旗开得胜！

　　我们等着江都王的好消息！

　　呼喊声此起彼伏，萧景琰在马背上回首望去，只见朝阳初升，照亮了莱州城头飘扬的义旗，也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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