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日子照过，网照织，

　　在李青云的明确要求和团队的高度自觉下，厂子对外保持着“运气好、土法子多”的低调形象，内部则如同上紧了发条，运转得更加沉稳高效。

　　奖金和荣誉带来的兴奋劲儿慢慢沉淀下来，转化为了更踏实的工作动力。而李青云，在暗自加快知识储备的同时，也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团队的内部建设。他深知，一个人再强，终有力所不逮之时，一个能独立思考、协同进步的团队，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

　　几天观察下来，他欣慰地发现，自己播下的种子，正在不同的人身上，悄然发出形态各异却同样充满生命力的嫩芽。

　　最先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于莉。

　　这天晚上，工人们都下工了，厂子里静悄悄的。李青云因为要核对一批新图纸，留得晚了些。当他路过那间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办公室时，却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他轻轻推开门，只见于莉正伏在案头，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眉头微蹙，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旁边还摊开着几本……竟然是《基础会计学》和《工业企业统计》的旧书！书页明显被反复翻阅过，上面还有不少娟秀的笔记。

　　“于莉？这么晚了，还在忙？”李青云有些意外。他知道于莉负责账目，但没想到她已经在自学这么专业的东西。

　　于莉闻声抬起头，见是李青云，连忙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李哥，您还没走啊？我……我就是看看书，有些地方不太明白，琢磨琢磨。”

　　李青云走过去，拿起那本《基础会计学》，翻看了几页，上面用红蓝铅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成本分摊”、“固定资产折旧”、“现金流分析”……一些超越当前小厂实际需要，但对企业长远管理至关重要的概念，她都试图去理解。

　　“怎么想起学这个了？”李青云放下书，语气温和。

　　于莉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她认真地说：“李哥，咱们厂子现在越来越大，订单多了，进出账也复杂了。光靠以前记流水账的办法，越来越吃力，也容易出错。我就想着，不能总停留在原地，得学点真本事，才能把您交给我的这一摊子管得更好，更明白。”

　　她顿了顿，带着一丝憧憬：“而且，我觉着，咱们‘青云’以后肯定不止现在这么大。等将来规模再上去，正规的财务管理和成本核算肯定是必须的。我不能等到那时候抓瞎，得提前准备着。”

　　李青云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几分四合院时的怯懦，多了许多干练与自信的女子，心中暗暗点头。她能主动看到这一步，并且付诸行动，这份远见和上进心，远超他的预期。

　　“想法很好。”李青云赞许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另外，下次我去旧书摊，帮你留意一下更深入的财务管理方面的书。”

　　于莉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谢谢李哥！”

　　如果说于莉的成长体现在管理和视野的拓宽上，那么傻柱（何雨柱）的变化，则更接地气，带着一股子工匠的执着。

　　以前傻柱眼里只有活儿，李青云怎么说，他就怎么干，很少去问“为什么”。但现在不同了。

　　“师父！您快来瞧瞧！”这天，傻柱抱着一套刚加工好的齿轮组，兴冲冲地找到正在研究传动图的李青云，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按您上次讲的传动比和啮合原理，我把这对主从动轮的齿形稍微修调了一下，您猜怎么着？空载测试的时候，噪音小了一截！运转也更顺滑了！”

　　李青云接过齿轮组，仔细看了看修形的位置和程度，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傻柱的调整并非完全照搬理论，而是结合了他多年的手感经验，做了一些看似微小却非常实用的优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执行，而是带着思考的实践了。

　　“不错，柱子。”李青云肯定地点点头，“你这个修形的地方选得很准，幅度也把握得好。看来那些理论，你是真听进去，也用起来了。”

　　得到师父的夸奖，傻柱嘿嘿直乐，挠着后脑勺：“还不是师父您教得好！以前就知道闷头干，现在懂了点道理，再干活的时候，感觉手里这把锉刀都不一样了，好像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

　　他甚至开始拉着几个学徒，有模有样地给他们讲最基本的受力分析：“瞧见没？这个地方，一转起来受力最大，所以咱们加工的时候，这个面的光洁度必须保证！不然就是隐患！”

　　小学徒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他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敬畏，更多了几分信服。傻柱感受着这种变化，腰杆挺得更直了，那股子钻研技术的劲头，比年轻时追食堂姑娘还足。

　　而最让李青云感到一种“思想启蒙”般欣慰的，是阎解睇。

　　这个小姑娘，自从厂子搬过来后，就被她父亲阎埠贵安排跟着于莉打下手，顺便做些记录、整理图纸的杂活。李青云看在眼里，也有意无意地会给她一些超越她年龄和岗位的引导。

　　这天下午，阎解睇拿着自己的学习笔记，怯生生地来找李青云。

　　“李……李大哥。”她声音不大，带着少女的腼腆，但眼神却很清亮，“我……我有个问题，想了好久，想问问您。”

　　“嗯，你说。”李青云放下手里的东西，温和地看着她。

　　阎解睇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除了工整的课堂知识笔记，在空白处，还用铅笔写着一行略显稚嫩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为什么我们的钢铁产量都说很高，但报纸上又说我们连一些好点的自行车轴承钢珠都造不好，经常要依赖进口呢？」

　　问题下面，她还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一边是高炉流出铁水，另一边是一辆自行车，中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李青云看着这个问题，心中微微一动。这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好奇，触及到了“产量”与“质量”、“基础材料”与“精密制造”之间的深层矛盾。在这个年代，能跳出课本，独立思考这种问题的年轻人，不多。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李青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阎解睇小声说：“我……我看报纸，还有听您和柱子哥他们有时候聊天提到的。我就想，炼钢和做轴承，不都是用钢吗？为什么能炼出那么多钢，却做不出好的小珠子？”

　　李青云赞许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到冶金技术、加工工艺、质量管控很多方面。简单来说，炼出大量的钢，和炼出适合做精密轴承的、成分均匀、杂质极少、性能稳定的特种钢，是两回事。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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