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杜鹃落册,阴谋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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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黄包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打在萧砚的鞋面上。他没动,手里的胶卷已经被雨水浸湿一角,边缘微微卷曲。简凝靠在车壁上,旗袍贴着皮肤,冷得发僵。她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忽然伸手抹了把嘴角——血混着雨水从下巴滑下来,是刚才撕胶布时划破的。
“那个男孩。”她开口,“你信谢云启的话?”
萧砚没抬头,“他说的每句话都带着钩子,但这次……陈伯提过孤儿院的事。”
“那就去查。”她说,“现在就去。”
“裴渊的人刚收队,警察马上会到仓库。”萧砚声音低,“我们现在出门,等于往网里撞。”
简凝冷笑一声,“那你打算等什么?等他们把孩子转移?还是等沈夫人再烧一份名单?”
萧砚终于抬眼。她的目光很直,没有试探,也没有情绪,就像一把刀架在喉咙上,只等他点头或摇头。
他松开攥着胶卷的手,“先回宅子。换衣服,清证据。然后我去城西。”
“我跟你去。”
“不行。”他说得干脆,“你现在露面就是靶子。谢云启放那句话不是警告,是引你出去。”
简凝没反驳,只是慢慢解开珍珠项链,放在座位上。珠子一颗颗滚动,最后停在积水倒映的路灯光斑里。
“你觉得我是为了报仇才找那个孩子?”她问。
萧砚沉默。
“我不是。”她说,“如果他是真血脉,那就意味着二十年前那场调包不止是为了换身份。有人从一开始就在藏人。而我能被找回来,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替身来挡视线。”
车停了。门口的灯笼在雨中晃了一下,陈伯撑着伞站在台阶上,手里拎着个干布包袱。
萧砚先下车,回头扶她。简凝没伸手,自己踩着踏板下来,脚步稳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火拼。
陈伯递上包袱,“小姐,干净衣服。少爷的也在里面。”
简凝接过,转身就往侧门走。背影笔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萧砚跟着进屋,直奔书房。陈伯跟进来,关上门,压低声音:“老爷留下的暗格钥匙,我一直没交出去。今天早上,我发现锁被人动过。”
萧砚拧亮台灯,“什么时候?”
“大概五点。我起夜看见窗缝有光,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人了,但锁眼有点歪。”
萧砚走到书柜前,抽出第三层的《资治通鉴》,背面的小铁片脱落,露出钥匙孔。他摸出腰间的铜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
咔哒。
一层抽屉弹开,里面只有本薄册子,封面写着“杜鹃录”三个字,墨迹陈旧。
他翻开第一页,心跳慢了一拍。
上面是一串名字,每个后面都标注了生辰、性别、接生婆姓名和死亡记录。其中一行被红笔圈出:
**沈氏女婴,巳时三刻出生,体带胎记于左肩,当日夭折。**
下面是另一行小字:**男婴,丑时二刻生于沈宅后巷,由王婆接生,次日失踪。**
萧砚翻到下一页。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着几个地点,最中心的位置写着“慈幼堂”——正是城西那家孤儿院。
“这东西不该在这儿。”陈伯低声说,“老爷临死前烧了所有账本,唯独留下这个,还特意藏起来。他说……有一天你会用得上。”
萧砚合上册子,“谢云启知道这份记录存在。”
“不然他不会提那个孩子。”
“但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
陈伯顿了顿,“少爷,这册子叫‘杜鹃录’,民间说法,杜鹃啼血,是因为它把自己的孩子托给别人养。可别人的孩子,终究要还回来。”
萧砚没说话,把册子塞进怀里。
他刚要出门,简凝推门进来,换了素色长裙,头发挽成简单的髻,脸上伤痕已被药膏盖住。
“你要去孤儿院?”她问。
“现在就走。”
“带上这个。”她递过来一把短柄剪刀,银色的,像是裁布用的,“我在沈家密室见过类似的工具。那种剪子,专门剪婴儿襁褓上的绣线。”
萧砚接过,放进袖口。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刹车。几道手电筒光扫过院子,有人敲门。
陈伯去应门,很快回来,“是巡警,说仓库失火牵连到周边区域,例行巡查。”
“让他们进来。”萧砚说,“把二楼客房让出来,泡茶招待。”
陈伯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是。”
简凝看着他,“你不怕他们搜出东西?”
“他们只会看到我想让他们看的。”萧砚走向楼梯,“真正的证据,从来不在明面上。”
十分钟后,两名巡警坐在客厅喝茶,萧砚端坐对面,语气平静地讲述“昨晚如何发现可疑人物闯入花园”,并“及时报警”。一名警员记笔记,另一名则借机四处走动。
当那人靠近书房时,简凝恰好端着茶盘从走廊经过,裙摆一扫,水洒在地上。
“哎呀!”她轻呼,“对不起,手滑了。”
警员退开一步,皱眉擦裤腿。等他再想去书房,萧砚已经亲自打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
“这是最近三个月的修缮开支。”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拿去核对。”
警员看了看,摇头,“不用了,萧少爷一向守规矩。”
人走后,院门刚关上,简凝就进了书房。
“你把册子藏哪了?”
“在你送我的那盒胭脂底下。”萧砚说,“巡警不会想到,他们会搜男人的东西,却忽略女人的梳妆台。”
她没笑,反而走近一步,“你知道吗?沈夫人以前也有一本类似的册子,叫《凤脉谱》。她说那是家族秘传,记录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人。后来那本书不见了,她发疯一样找。”
“现在我知道去哪儿找了。”
“沈府密室。”她说,“但她不会让我们进门。”
“不需要她开门。”萧砚看向窗外,“裴渊今晚要在督军府办酒席,沈家必须派人出席。沈夫人会去,简柔也会去。”
“那你趁机潜入?”
“不。”他看着她,“你去赴宴。”
简凝眯起眼,“你想让我引开她们?”
“你要做的,是让所有人注意到你。”萧砚说,“穿最显眼的旗袍,提最尖锐的话题。只要她们注意力在你身上,我就有机会进密室。”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越来越像谢云启了。”
“我只是学会了怎么用人。”他说,“你愿意演这场戏吗?”
“我已经演了二十年。”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按在门把上,“七点开席,我六点半到。”
萧砚独自留在书房,从抽屉取出一张旧照片。是小时候的他和妹妹萧晚,站在花园里。背后那棵杜鹃花开得正盛。
他指尖划过花丛,低声说:“快了。”
六点二十五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沈家门口。简凝下车时,门口宾客纷纷侧目。
她穿了件猩红旗袍,领口高至下巴,只在耳垂戴了一对白山茶造型的耳坠。发髻上别着一支金簪,尖端刻着细小的“沈”字。
门童通报:“沈家真千金,简凝小姐到——”
大厅瞬间安静。
沈夫人手中的酒杯一顿,简柔猛地抬头,手指掐进手帕里。
简凝微笑,“各位,好久不见。”
她径直走向主桌,路过简柔时,脚步微顿。
“妹妹。”她轻声说,“听说你最近总做噩梦?要不要我陪你去庙里烧炷香?”
简柔脸色发白,嘴唇抖了一下,没说话。
沈夫人挤出笑容,“凝儿,这边坐。”
“谢谢母亲。”她落座,端起一杯酒,“这杯,敬咱们沈家团圆。”
酒杯举起时,袖口滑下一道疤痕,从手腕延伸至小臂。
全场目光聚焦。
就在此刻,萧砚翻过沈宅后墙,落地无声。
他直奔西厢,那里是沈夫人平日处理家事的地方。门锁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铁丝,插入锁孔,轻轻一挑。
门开了。
屋内漆黑,他摸黑走到博古架前,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按下第三个雕花木块。
地面轻微震动,一块地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他掏出火柴,点燃。
火光映出墙上一行字:**杜鹃归处,血偿之时。**
他一步步走下去。
地下室中央摆着一张檀木桌,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写着《凤脉谱》。
他走过去,翻开第一页。
第一个名字是:**简凝,原名沈知意,左肩有蝶形胎记,为真嗣。**
第二页:**男婴,乳名阿满,生于丑时,八字合凤命格,性别不符,故隐匿。现居慈幼堂,编号十三。**
萧砚合上书,正要离开,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他转身,看见简柔站在楼梯口,手里握着一把老式左轮手枪,手在抖,但枪口稳稳对着他。
“哥。”她说,“你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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