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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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婺源,刘靖一行又在休宁县停留了三日。

  与初出茅庐,尚需自己亲自提点敲打的方蒂不同,休宁县令是个四十余岁的老成文士,乃是前朝的举人,行事稳重,滴水不漏。

  刘靖依旧是微服私访,可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皆是井井有条,让他暗暗点头。

  他看到新修的农田水利规划得当,不仅有引水渠,更有深挖的水渠,考虑到了丰水与枯水两种情况。

  他看到市集贸易管理有序,商贩们明码标价,并无欺诈行径,巡街的吏员虽神情严肃,却无半分骄横。

  他甚至发现,县里新建的学堂,选址在城东最安静的区域,而医馆药材的储备清单,也张贴在门口,让百姓一目了然。

  这些细节,都体现了主政者周全的心思和老道的治理经验。

  这让刘靖颇为满意。

  他意识到,自己未来的统治班底,正在逐渐成型。

  这个班底,既要有方蒂这般需要自己亲自雕琢、潜力巨大的璞玉,也要有徐谦这种无需费心便能独当一面、守成有余的干才。

  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

  临别时,刘靖并未如在婺源那般大费周章,只是在县衙后堂,与徐谦对坐饮了一盏清茶,听他汇报了休宁的各项事务,勉励了几句,便再无多言。

  真正的上位者,无需事事亲为。

  懂得放权,善于用人,才是真正的王道。

  归途的最后一段路,刘靖放慢了马速。

  婺源的杀伐决断,休宁的从容布局,这些属于“歙州刺史刘靖”的东西,随着越来越近的歙县巍峨城郭,被他一点点地收入心底,封存起来。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他想起了崔蓉蓉在信中那些娇媚入骨的嗔怪,想起了钱卿卿眉宇间那份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安宁,更想起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宝贝女儿,她们的小脸和咿咿呀呀的模糊呼唤。

  那一身冰冷的战甲与深不见底的权谋,终究是穿给外人看的。

  只有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他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与重担,变回一个最纯粹的丈夫与父亲。

  马蹄声声,踏碎的不是官道上的尘土,而是一个男人心中,两个世界的界限。

  当斥候飞马奔来,大声禀报“启禀主公,已至城外十里”时,刘靖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他归心似箭。

  总耗时十日,终于赶回歙县。

  ……

  刺史府,后院,一处独立的院落内。

  汤房之中,水雾氤氲,温暖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安神药草香气。

  足以容纳三四人的圆形木制浴桶里,水花声富有节奏地激荡不休。

  与其伴随着的是一声声被刻意压抑,婉转如百灵鸟啼鸣的低吟。

  崔蓉蓉仰着头,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早已被水打湿,凌乱地贴着她秀美光洁的颈项与微微耸动的香肩。

  那惊人丰腴的曲线在水的浮力下,更显得饱满欲滴。

  随着水波一下下剧烈地荡漾,一对硕果在水面若隐若现,上下沉浮,漾开一圈圈令人心旌摇曳的涟漪。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似满足又似解脱的绵长高吟中,汤房内激荡不休的水声,终于渐渐平息。

  崔蓉蓉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泛着迷人的粉色,她彻底脱力地依靠在刘靖坚实宽阔的胸膛上,面若桃花,媚眼如丝,红润的檀口微微张开,轻轻地喘息着。

  刘靖后脑舒适地靠着温润的桶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连日来金戈铁马的征战与车马劳顿的奔波所积攒的疲惫,都在这极致的酣畅淋漓中一扫而空。

  他低头看着怀中慵懒如猫的美人,大手在她光滑如丝缎的背脊上缓缓游走,最终停留在了她那远超寻常女子、好似磨盘般的弧线之上。

  那惊人的弹性与丰腴手感,让他食髓知味,不由得再次用力揉捏了一把。

  崔蓉蓉娇躯微微一颤,满足眯着眼,总算缓过了一口气。

  她抬起藕臂,象征性地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

  “你呀,一回来就作贱奴。”

  刘靖轻笑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一只大手依旧不安分地在水面上沉浮的硕果上轻轻把玩,感受着那惊人的柔软与份量,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疲惫。

  “夫妻敦伦,乃是天经地义的人伦大道,怎么能叫折腾?”

  “哼,这青天白日的,还不叫折腾么。”

  崔蓉蓉白了他一眼,那眼波流转的风情,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勾人魂魄。

  刘靖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凑到她晶莹剔透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那为夫答应你,晚上再来好好‘折腾’你一次,可好?”

  崔蓉蓉的耳根瞬间红透,羞得嘤咛一声,将滚烫的脸蛋深深埋进他宽厚的怀里,再也不敢抬头。

  ……

  穿戴整齐后,内室中,崔蓉蓉细心地为刘靖整理着衣领的褶皱,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在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忧虑。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夫君……此去婺源,可还顺利?”

  刘靖以为她只是寻常的问候,便笑着刮了刮她的琼鼻,答道:“一些不开眼的小事罢了,都处置妥当了。”

  崔蓉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就此放下心来。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刘靖胸前略显坚硬的衣襟,仿佛能感受到他这一路行来的风霜。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在问一件自己作为妇道人家不该过问的事。

  “妾身是担心……婺源那地方,不比别处。”

  “那里的几家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他们……可有为难夫君?”

  听到这话,刘靖心中微微一动。

  他低头看着怀中美人,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眼中满是担忧。

  但她口中说出的,却不是路上的盗匪、不是行军的劳累,而是直指问题最核心的“世家大族”。

  她或许不懂具体的权谋手段,也不懂沙场征伐的细节。

  但在自幼耳濡目染下,让崔蓉蓉本能地嗅到了真正的危险在何处。

  刘靖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脸上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

  “放心,一群土鸡瓦狗罢了,为夫应付得来。”

  亲昵片刻,刘靖才问起正事。

  “林家那对兄妹,这些时日如何?”

  崔蓉蓉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柔声答道:“奴派人瞧着呢,他们倒也安分守己。”

  “每日只是在歙县城内外的各处名胜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结交一些本地文士。”

  刘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倒是沉得住气。”

  崔蓉蓉抬起头,眼波流转,聪慧地问道:“那夫君稍后可要见一见他们?”

  刘靖摇了摇头。

  “不急,让他们再等一夜。”

  “天色不早了,奔波了十日,我也乏了。明日再见不迟。”

  “也好。”

  崔蓉蓉满眼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夫君在外征战,劳心劳力,是该好好歇一歇。”

  洗去一身风尘,泻过满腔火气,又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袍,刘靖只觉浑身毛孔都舒畅起来,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先去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

  大女儿小桃儿已经能说会道,口齿伶俐,抱着他的腿不放,奶声奶气地要听父亲讲在外面打“坏人”的故事。

  半岁的小女儿岁杪则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一个劲地要他抱。

  刘靖左手抱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挂在身上,他心中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直到晚饭后,两个女儿被奶娘抱去安置,他才去了钱卿卿的院子。

  如果说崔蓉蓉的院子是热烈如火的温柔乡,那钱卿卿这里,便是静谧如水的避风港。

  他将一身素雅长裙的钱卿卿轻轻拥入怀中,并未有更多出格的动作。

  只是将头埋在她散发着淡淡书卷与草药馨香的颈窝,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份独有的安宁与平和。

  钱卿卿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而温暖的手,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

  一夜无话,只剩满室温情。

  ……

  与此同时,城中一处雅致的馆驿内。

  林婉一袭素色长裙,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夜色中刺史府那温暖灯火的重重飞檐,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兄长林博从门外走进来,脚步沉稳。

  “刘靖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知晓。”

  林婉并未回头,声音清冷:“城中卫队的换防调动,瞒不过有心人。可他今日,并未召见我等。”

  “不召见,才是对的。”

  林博走到她身边,目光同样投向远方那片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建筑群。

  “他若一回来便急着见我们,反倒说明他心急,对我们有所求。”

  “如今这般晾着,是在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们,他有足够的底气和耐心,主动权,在他手上。”

  林婉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清亮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轻声问道:“二哥,这十日,你看下来,可决定了?”

  “决定了。”

  林博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这十日,我走遍了歙县周边的乡野,与田间耕作的农夫、市集叫卖的商贩交谈,也曾暗中观察过那些下乡征税、调解纠纷的胥吏行事。”

  “此地,吏治清明,百姓安乐,商路畅通,到处都是一股向上的勃勃生机,绝非粉饰太平的假象。”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位智慧超群的妹妹,眼中闪烁着决断。

  “小妹,你当初的眼光,没有错。这位年轻的刘刺史,值得我们林家,赌上一切!”

  ……

  翌日,刺史府,前厅。

  刘靖换上了一身象征地位、却又不显过分张扬的玄色常服,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他端坐主位,神色淡然地品着新出的春茶。

  当林家兄妹的身影,在仆人的引领下出现在门口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从容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越过当先一步的林博,直接落在那个气质清丽脱俗、眉宇间带着书卷气息的女子身上,脸上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山水有相逢,来日皆可期。林娘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时隔几年,再见此人,林婉心头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她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刘靖敛衽一礼,动作优雅从容,唇角亦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多谢刘刺史挂念,民女一切安好。”

  说罢,她侧过身,为刘靖介绍自己的兄长,将舞台交给了他。

  林博上前一步,对着刘靖不卑不亢地长身拱手行礼。

  “在下林博,见过刘刺史。”

  刘靖含笑打量着他,见其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浓郁的书卷气,但眼神清亮,身姿挺拔,又无半分文弱之态,心中已是有了几分赞许。

  他微微颔首,开口道:“林家有此芝兰玉树,何愁不兴。”

  林博谦逊一笑,姿态放得很正:“刺史谬赞,在下不过一介无名书生罢了。”

  三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悄然退下。

  厅堂内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

  茶香袅袅,仿佛在无声地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

  刘靖并未急着开口,只是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从容不迫。

  他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对方。

  林博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他没有说那些“刺史大人英明神武”的空泛之词,而是直入主题,声音沉稳而清晰。

  “刘刺史,这十数日,在下与小妹踏遍了歙县与休宁二地。”

  “在下所见,有两点,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刘靖抬眼看了他一下,示意他继续。

  “其一,为‘政令通达’。从城中市集到乡野田垄,无论是商税新法,还是田亩登记,皆无折扣,一体执行。”

  “胥吏虽有小贪,却不敢违逆大政。这在如今的天下,堪称难得一见。”

  “其二,为‘民心可用’。在下曾与开荒的流民攀谈,他们言及刺史,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敬仰与感激。他们真切地相信,跟着刺史,便有饭吃,有田种。这份民心,远非金钱所能购得。”

  林博说完,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刘靖。

  他没有表忠心,他只是在告诉刘靖。

  我看懂了你的底牌,也看懂了你的未来。

  我林家,不是来投机,是来投资一条必将成功的真龙!

  刘靖终于放下了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

  “林公子只看到了这些,却没看到本官的库府,为了这三点,早已几近亏空。”

  这是一个反问,也是一个考验。

  林博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刺史在考校他的格局。

  如果他顺着说“下官愿献上钱粮”,那就落了下乘。

  他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答道:“府库亏空,不过是为铸造精锐之师而付出的必要代价。”

  “待到秋收之后,钱粮自会从地里长出来,从敌人的武库里搬回来。”

  “届时,今日之亏空,不过九牛一毛。”

  “好一个‘从敌人的武库里搬回来’!”

  刘靖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认可了眼前这个青年。

  林博见状,不再犹豫,离席起身,对着刘靖,郑重地长揖及地。

  “在下林博,愿携林氏一族,为刺史效犬马之劳,助刘刺史……扫清寰宇,再造乾坤!”

  刘靖坦然受了他这一拜,这才起身,亲手将他扶起,唇边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本官正缺人手,林公子来得正好。”

  他又看向一旁同样起身的林婉。

  “林娘子,令兄愿为我效力,你可同意?”

  林婉敛衽一礼,轻声答道:“家兄之愿,亦是林家之愿,民女自当支持。”

  “好!”

  刘靖重新落座,目光再次投向林博。

  “林公子才思敏捷,眼光独到,只做一个清谈客,未免可惜。不知……你可有为政一方的想法?”

  林博心头狂跳,强压着激动:“在下确有此志,只待刺史驱使。”

  刘靖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思量。

  “眼下,歙州与饶州治下,并无官职空缺。”

  林博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

  刘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歙州,终究是小了些。”

  “待到秋收之后,或许……就需要有人去更远的地方,帮本官梳理钱粮,安抚百姓了。”

  林博瞬间明白了这弦外之音!

  几个月后,必有大战!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再次深深一揖。

  “在下,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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