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盐刑勒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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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剜肉之事,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朝野上下,对宸妃沈娇娇的议论达到了顶峰。有说她乃妖邪转世,血肉异于常人;亦有说她悲悯天人,舍身饲鹰以救灾童。流言纷纷扬扬,却丝毫影响不了漪澜殿那位正主。

  沈娇娇臂上的伤早已愈合如初,连一丝红痕都未曾留下。她正对着满桌精致菜肴挑三拣四,筷子戳着那盘清蒸鲥鱼,满脸嫌弃:“御厨是越发不长进了,这鱼腥气重的,是想熏死本宫么?撤了撤了!”

  玉蔻默默挥手让宫人撤下菜肴,眼底却藏着一丝忧色。娘娘近日行事愈发乖张,那日宫门前的决绝与此刻的骄纵判若两人,但她知道,娘娘心中自有一本账。

  这时,萧珩身边的大太监德禄亲自前来传话,陛下请娘娘前往慎刑司偏厅一叙。

  慎刑司?那可是处置宫内犯事之人的地方,阴森血腥,等闲妃嫔避之不及。玉蔻心头一紧,却见沈娇娇眼波流转,非但无惧,反而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慎刑司?倒是处好地方,本宫正嫌宫里闷得慌。”

  她起身,扶了扶鬓边的赤金凤尾步摇,仪态万方地随着德禄去了,仿佛不是去那等污秽之地,而是赴一场御花园的赏花宴。

  慎刑司偏厅,虽比不得正堂刑房那般血腥可怖,但也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铁锈与腐朽气息。萧珩端坐于上首,面色冷峻,眸光沉静如寒渊。见沈娇娇进来,他目光在她完好无损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言,只淡淡道:“来了。”

  沈娇娇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自顾自在他下首坐了,捏着帕子掩住口鼻,娇声抱怨:“陛下怎的选这么个地方?味儿怪难闻的,回头本宫这身云锦衣裳可不能要了。”

  萧珩并未理会她的抱怨,目光转向厅中。只见一根刑柱上,绑着一个身着宦官服饰、浑身血迹斑斑的人。那人头发散乱,官袍破损,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鞭痕和新烙的伤口,正是先前负责采买、与江南漕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内务府管事太监——钱福来。他此刻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瘫软在刑架上。

  “此人,江南瘟疫赈灾款项,经他手采买的药材、米粮,多以次充好,甚至以沙土充数,中饱私囊,罪证确凿。”萧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然,其背后牵连甚广,江南九郡官员盘根错节,他一味死扛,只认己罪。”

  沈娇娇闻言,挑了挑眉,放下帕子,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到钱福来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那身破烂官袍和溃烂的伤口,秀气的鼻子皱了皱:“哟,这不是钱公公吗?几日不见,怎么这般狼狈了?”

  钱福来勉强抬起眼皮,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恐惧和怨毒的光。

  沈娇娇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他伤口上渗出的黄白脓液和血污,语气天真又残忍:“瞧瞧,这都化脓发臭了,跟那江南发霉的赈灾米似的。这么脏兮兮的上路,怕是阎王爷都嫌腌臜,不肯收呢。”

  她忽然回头,看向萧珩,巧笑嫣然:“陛下,不如让臣妾帮钱公公……清洗清洗伤口?也好让他走得体面些。”

  萧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只道:“随你。”

  沈娇娇得了首肯,笑容更盛。她吩咐道:“去,取几罐上好的青盐来。要最粗最涩的那种,细盐可配不上钱公公这身‘傲骨’。”

  很快,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捧来了几个粗陶罐,里面满是颗粒粗大的青盐。

  沈娇娇亲手接过一罐,走到钱福来面前。钱福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极致的恐惧,开始拼命挣扎,呜咽着求饶:“娘娘…宸妃娘娘饶命…奴才知错了…知错了…”

  “知错?”沈娇娇轻笑一声,眼神却瞬间冷冽如冰,“江南那些因为吃了你发的霉米、假药而死的灾民,你可给过他们知错的机会?”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整罐青盐对着钱福来胸前一道最深、皮肉翻卷的烙铁伤口狠狠泼了上去!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响彻整个偏厅,钱福来整个人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剧烈地抽搐扭动起来,绑缚他的铁链哗啦作响。粗粝的盐粒嵌入新鲜的血肉,遇血即溶,那蚀骨钻心的剧痛,远比刀砍斧劈、烙铁加身更要命千百倍!

  “腌一腌,去去腐气,方能入味。”沈娇娇语气轻柔,仿佛在讨论如何烹饪一道佳肴。她看着钱福来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又拿起第二罐盐,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地洒向他手臂、大腿上其他溃烂的伤口。

  每一粒盐落下,都伴随着钱福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和身体的剧烈痉挛。偏厅内其他侍立的太监、侍卫,无不面色发白,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这惨烈的一幕。连德禄这样的老人,眼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萧珩端坐其上,面容依旧冷峻,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说!”沈娇娇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破惨嚎,“江南九郡,还有谁与你同流合污?谁是你的靠山?谁吞了那些买命钱?!”

  钱福来已经痛得神志模糊,涕泪横流,汗水、血水、泪水混在一起,滴落在满是盐粒的地上。他嘶喊着:“杀了我…杀了我吧…”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沈娇娇冷笑,拿起第三罐盐,“这才刚开始呢。本宫有的是耐心,把你全身的烂肉都腌透了,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腌透了”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钱福来的心理防线。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比地狱酷刑更可怕的折磨,嘶声喊道:“我说!我说!!是…是江淮转运使张启明…苏州知府王焕之…江宁织造……”

  他一口气报出了七八个名字,皆是江南手握实权的官员,牵扯漕运、盐税、织造等多个要害部门,赫然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贪污网络。

  “名单…名单…”钱福来气息奄奄,“在…在奴才住处…床板下的暗格里…有…有详细的账册和往来书信…”

  沈娇娇这才丢开手中的盐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转身,对着身后侍立的慎刑司掌笔太监吩咐道:“都记下了?拿去,让他画押。”

  那掌笔太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闻言连忙捧着口供和笔墨上前。

  钱福来已是半昏迷状态,被强行按着手指蘸了墨水,在供状上按下了手印。按完手印,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笔…给…给我笔…”

  沈娇娇挑眉,示意给他笔。

  钱福来颤抖着接过笔,竟挣扎着在自己破烂的囚衣下摆上,用鲜血混着墨水,歪歪扭扭地又写下了两个未曾口述的名字,似乎是他留的后手或是更隐秘的关联者。写完最后一笔,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沈娇娇看着那件写满罪证的血书囚衣,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总算有点用处。”

  她转身,看向萧珩,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娇慵模样,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陛下,臣妾这‘清洗’之法可还管用?这下,够清楚了吧?”

  萧珩的目光掠过她看似天真无邪的脸庞,掠过那件血书囚衣,最终落回她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中,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爱妃…果然从未让朕失望。”

  他挥挥手,立刻有暗卫上前,将昏死的钱福来连同那件血书囚衣一同拖了下去,想必接下来,便是雷霆万钧的抄家与抓捕。

  沈娇娇撇撇嘴:“真是无趣,闹了这一场,本宫都饿了。陛下,若无事,臣妾可要回去用膳了,今日定要让御膳房好好做道菜,补补身子。”

  她施施然行礼告退,仿佛刚才那个谈笑间施以酷刑、勒出惊天贪网的,是另一个人。

  萧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如夜。盐刑勒贪网,她用的不仅是盐,更是对人心的极致拷问。他的娇娇,或者说,他的阿璃,撕开那层“作精”的表象,内里藏的,究竟是怎样的锋芒?而这江南贪腐网背后,是否也隐隐牵扯到当年……宸妃之死的蛛丝马迹?

  他指节轻叩扶手,心中已有决断。是时候,对江南官场,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清算了。而他的宸妃,无疑将是这场清算中,最出人意料,却也最锋利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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