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穗重

　　大暑的太阳把灵壤晒得发烫，异谷穗却愈发沉了，紫金色的谷粒饱胀得像是要裂开，穗柄被压得弯成了弓，梢头几乎贴着地面，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哼着满足的调子。

　　墨渊踩着田埂上的草，手里拎着个小秤——这是王铁匠特意打的，秤盘小巧，秤星精细，能称出半两的差别。他选了几株长势最旺的异谷，小心地把穗子托起来，挂在秤钩上。

　　“好家伙，”他看着秤星，忍不住咋舌，“这穗子快半斤了！比去年最重的还多一两。”

　　凌恒蹲在旁边，用尺子量穗长：“穗身也长，比去年多了两寸，谷粒数至少多了二十粒。”他指尖划过谷粒间的缝隙，那里凝着层薄薄的白霜，是灵气聚得足的样子，“灵壤养得是真好。”

　　王铁匠推着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新做的托穗架——用细竹竿和麻绳编的网格，刚好能卡在穗柄下方，把沉甸甸的穗子托住，免得被压断。“我按穗子的密度调了网格大小，”他拿起一个架子往异谷上套，“你看，不松不紧，刚好托住，还不影响通风。”

　　架子一套上，原本弯成弓的穗柄果然直了些，谷粒在网格里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串小铃铛在响。“这架子管用，”墨渊赞道，“不然再过几天，真得断一批。”

　　张婶带着几个妇女提着竹篮来了，篮子里是浸过凉水的毛巾和绿豆汤。“天太热，歇会儿再弄，”她把毛巾递给墨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凉丝丝的，擦擦汗。”

　　一个年轻媳妇好奇地看着托穗架：“王大叔，这架子能卖不？俺娘家那边种的高粱总被压断，要是有这架子，能多收不少。”

　　王铁匠眼睛一亮：“能做！等忙完咱这异谷，我就打些铁架的，比竹架结实，能反复用。”他挠挠头，“说不定还能换些粮食回来。”

　　大家正说着，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张屠户家的小子带着一群娃，提着小竹篮在田埂边捡掉落的谷粒。“墨渊叔说的，掉在地上的谷粒也金贵，捡回来能喂鸡，鸡下的蛋都带着甜味！”小子举着篮子喊，声音脆生生的。

　　墨渊看着他们跑得满头大汗，篮子里的谷粒很快积了小半筐，忍不住笑了：“晚上让你娘给你们煮异谷粥，多加两勺米。”

　　日头升到头顶时，托穗架已经搭了大半。灵壤上支起密密麻麻的网格，像给异谷盖了层浅绿的纱，风穿过网格，带着谷粒的清香，吹在脸上格外清爽。

　　“歇晌了！”张婶招呼着，把绿豆汤分给大家。瓷碗里的绿豆汤泛着清凉的光，里面还飘着几粒异谷米，甜香混着豆香，喝一口，浑身的热气都散了大半。

　　李木匠蹲在田埂上，拿着块木头削着什么，木屑簌簌往下掉。“我在做个测产的木盒，”他举起手里的半成品，“刚好装一百粒谷粒，称出重量，就能算出一亩地的大概产量。”

　　“这法子准，”里正不知何时来了，手里拿着本账册，“府城药行的人后天才到，咱们把这些数据记清楚，也好跟他们谈价钱。”他翻着账册，“去年亩产两石，今年看这势头，至少三石五，扩种的五亩地要是也这产量，今年能存不少。”

　　墨渊喝着绿豆汤，听着大家算收成、盘打算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从开春的紫芽破土，到夏天的风雨洗礼，再到现在的穗沉粒满，这一路的忙碌，都在这沉甸甸的穗子里显了出来。

　　他又拿起小秤，称了另一株穗子，还是近半斤重。谷粒在阳光下泛着紫金色的光，像撒了把碎金子，摸上去温润坚硬，带着股沉甸甸的实在劲。

　　“这异谷啊，”凌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声说，“就跟咱青石镇的日子一样，一分力气一分收获，掺不了假。”

　　墨渊点点头，望着满眼的托穗架和沉甸甸的异谷穗，忽然觉得，这穗子的重量里，藏着的不只是谷粒，还有王铁匠的锤子声，张婶的剪刀声，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所有人淌下的汗珠、熬过的夜晚——这些看不见的分量，让每一粒谷都变得格外沉，格外金贵。

　　风又起了，托穗架上的异谷穗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应和着田埂上的笑语。墨渊知道，离收割不远了，而这沉甸甸的希望，会稳稳当当地落在每个人的手里，变成热乎的粥，厚实的衣，和往后越来越踏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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