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立冬的安稳

　　立冬这天，天刚亮就飘起了细碎的雪籽，打在窗纸上“沙沙”响，像撒了把盐。墨渊裹着厚棉袄爬起来，推开房门，院角的柴火堆上已经落了层白，空气冷得像冰碴，吸进肺里都带着疼。凌恒正蹲在灶前生火，火光映着他的脸，暖融融的，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柴烟味，把寒意挡在了门外。

　　“醒了？”凌恒抬头笑了笑，往灶里添了根柴，“今天立冬，得吃点热乎的，粥里煮了红薯，甜得很。”

　　墨渊凑到灶边烤手，看着锅里翻滚的红薯块，金黄的瓤浸在粥里，馋得直咽口水。“张叔他们家今天杀年猪，对吧？”他记得前几天张屠户说过，立冬要杀头肥猪，请镇上的人吃顿肉。

　　“嗯，”凌恒盛出两碗粥，“吃完咱们过去帮忙，劈柴、烧火，人多热闹。”

　　院子里的雪籽渐渐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张屠户家的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李木匠带着徒弟在搭临时的灶台，巧铜张蹲在旁边磨菜刀，刀刃闪着寒光。“这猪养了一年，足足三百斤，”张屠户捋着袖子，脸上红光满面，“今天让大伙吃个够，管饱！”

　　墨渊跟着凌恒去劈柴，斧头抡得高高的，木柴“咔嚓”裂开，溅起细小的木屑。张婶和几个妇女在摘菜，萝卜、白菜、土豆堆了一地，准备做炖菜。“小墨渊，劈完这堆来帮我择菜，”张婶笑着说，“中午让你吃块最大的肉。”

　　“好嘞！”墨渊应着，手里的斧头挥得更欢了。

　　祠堂里，巡检正和里正商量过冬的事。今年收成好，里正打算把多余的粮食拿出一部分，分给镇上几户孤寡老人。“立冬之后天就冷透了，”巡检翻着账册，“得让老人们有粮吃、有柴烧，别冻着饿着。”

　　秦老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草药包：“我也备了些驱寒的药，给老人们送去，冬天容易生病，得提前预防着。”

　　墨渊路过祠堂，听见他们的话，心里暖暖的。青石镇的日子，就是这样，谁家有难处，大家搭把手，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临时灶台上的大锅里，猪肉炖着萝卜、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张屠户用大菜刀把煮好的肉切成大块，码在盆里，油光锃亮的，引得孩子们围着灶台直转。

　　“开饭喽！”张屠户一声喊，大家拿着碗筷围过来，每人都分到一大块肉、一碗炖菜，就着刚蒸好的馒头，吃得满嘴流油。

　　“今年的肉真香！”李木匠啃着肉，含糊地说，“比去年的肥，养得好。”

　　“那是，”张屠户得意地说，“今年玉米管够，猪能不肥吗？”

　　墨渊咬着肉，肥而不腻，带着萝卜的清甜，心里觉得踏实。他看着院子里热闹的人群，听着大家的说笑声，忽然觉得，立冬的安稳，不是说出来的，是锅里的肉香、身上的棉袄、仓里的粮食给的，是身边这些热热闹闹的人给的。

　　下午，雪又下了起来，不大，却下得很密。凌恒带着墨渊去给孤寡的刘奶奶送粮食和柴火。刘奶奶的屋很小，窗户纸破了个洞，凌恒找了块新纸糊好，墨渊把柴火堆在灶边，又把粮食袋放在墙角。“奶奶，够您吃到开春了，”墨渊说，“缺啥您就喊一声，我和凌恒哥过来。”

　　刘奶奶拉着他们的手，眼眶红红的：“好孩子，多亏了你们，不然这冬天我都不知道咋过。”

　　从刘奶奶家出来，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响。墨渊看着远处的田野，被雪盖得白茫茫的，像盖了层厚被子。“这雪下得好，”凌恒说，“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又是好收成。”

　　墨渊点点头，心里盼着明年的春天快点来，又觉得今年的冬天这样安稳，慢点过也没关系。

　　傍晚，雪停了，天边露出淡淡的霞光。镇上的人家都亮起了灯，窗户上映着温暖的光。墨渊坐在炕边，看着凌恒在灯下编草绳，草绳是给壮实冬天绑蹄子用的，防止打滑。锅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泡着张婶给的腊肉，香气慢悠悠地散开。

　　“明天去把菜窖再加固一下，”凌恒说，“别让雪水渗进去，冻坏了菜。”

　　“嗯，”墨渊应着，打了个哈欠，“今天吃得太饱，有点困。”

　　凌恒笑了：“困了就睡，明天晚点起。立冬了，不用像秋收时那样赶早了。”

　　墨渊钻进被窝，被子里暖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他听着窗外的落雪声，轻轻的，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立冬的夜，很长，却不觉得难熬，因为知道，身边有暖炉，仓里有粮食，明天醒来，太阳会照常升起，日子会像这锅里的热水，一直热乎着。

　　青石镇的立冬，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的安稳。这种安稳，藏在每一碗热粥里，每一块炖肉里，每一次邻里的帮扶里，让人们在漫长的冬天里，心里始终揣着一团火，等着春天，也爱着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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