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大暑的酣畅

　　大暑这天，太阳刚露头就带着灼人的热气。青石镇的空气像被点燃了似的，连墙角的青苔都被晒得发灰，狗趴在屋檐下伸着舌头喘气，舌头耷拉得老长，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墨渊跟着凌恒往河边去，手里提着两个空木桶。昨天那场雷阵雨下得急，河里的水涨了不少，浑浊的水裹挟着泥沙，“哗哗”地往前冲，带着股子畅快的劲儿。“今天得多挑几担水，”凌恒挽起裤腿，赤脚踩在河边的湿泥里，“把菜窖里的水缸灌满，天热，用水的地方多。”

　　墨渊也学着他的样子脱了鞋，河水刚没过脚踝，却带着难得的清凉，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两人弯腰打水，木桶沉得往下坠，墨渊使出浑身力气才提起来，刚走两步，水就晃出不少，溅在小腿上，凉丝丝的，倒也舒服。

　　田埂上，张屠户正带着儿子给玉米地追肥。他们把腐熟的粪肥撒在玉米根旁，再用土埋上，汗水顺着张屠户的脸颊往下淌，滴在粪肥上，瞬间洇开一小片。“大暑追肥，玉米赛牛，”他抹了把汗，对儿子说，“这时候肥跟上了，棒子能长到胳膊粗，颗粒饱满。”

　　李木匠的铺子里，几个徒弟正合力抬着一个大木盆往院外走。木盆是新做的，边缘打磨得光滑，盆里装着井水，水面上漂着几个西瓜——这是镇上几家凑钱买的，冰镇在井水里，等中午歇晌时分给大家吃。“轻点抬，”李木匠跟在后面，“别把瓜晃坏了，这可是稀罕物，得让孩子们解解馋。”

　　巧铜张的铺子里，挂着几串用红绳系着的艾草和菖蒲，说是大暑挂在门口能驱蚊虫。他见墨渊挑着水路过，喊住他：“给你家也挂一串，天热蚊子多，挂上能清静点。”

　　墨渊放下水桶，接过艾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谢谢张叔。”

　　中午的日头毒得晃眼，连河水都被晒得温乎乎的。镇上的人都躲在屋里，手里摇着扇子，嘴里哼着小曲，等着吃冰镇西瓜。墨渊坐在凉席上，听着窗外的蝉鸣一阵比一阵响，像是在比赛谁的嗓门大。

　　“来吃瓜喽！”张婶的大嗓门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她抱着个大西瓜走进来，瓜皮绿得发亮，上面还挂着水珠。凌恒拿刀把瓜切开，红瓤黑籽，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墨渊直咽口水。

　　“快吃，”张婶给墨渊递了一牙，“这瓜甜得很，是从县城运来的，贵着呢，特意给你们留了块大的。”

　　墨渊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冰凉甜爽的滋味从舌尖传到心底，浑身的热气一下子散了大半。“真甜！”他含糊地说，又咬了一大口。

　　下午，太阳稍微斜了些，热气却没减多少。凌恒带着墨渊去给豆子地除草，豆子已经长到半人高，叶片密密麻麻的，里面闷热得像蒸笼。墨渊钻进豆地，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豆叶上的绒毛沾在皮肤上，刺得人发痒。

　　“快点除，除完这片就歇着，”凌恒在前面说，手里的薅草刀飞快地舞动着，“天太热，别硬撑。”

　　墨渊点点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看见草叶上的露珠被晒成了水汽，在豆丛里氤氲着，像一层薄薄的雾。远处的玉米地在风中摇晃，叶片“哗啦啦”地响，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傍晚，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火烧云，红得像要燃起来。墨渊跟着凌恒往回走，路过场院时，看见李木匠带着徒弟在翻晒麦粒，麦粒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这麦子晒得差不多了，”李木匠说，“明天就能装仓，今年的收成错不了。”

　　墨渊看着那些麦粒，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大暑天里的汗水，想起冰镇西瓜的甜，想起大家一起抗旱浇水的日子，忽然觉得这大暑的酣畅，不只是天气的热烈，更是人们在酷暑里咬牙坚持的劲头。就像这地里的庄稼，越是热，长得越疯，憋着股劲要在秋天结出饱满的果实。

　　回到家，老板娘熬了冬瓜汤，里面放了海带和虾皮，清淡爽口，喝下去浑身舒坦。墨渊坐在院门口，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慢慢褪去，夜风带着些凉意吹过来，总算驱散了一天的燥热。

　　“明天还得早起，去给花生地松土，”凌恒擦着桌子说，“花生喜松，土松了才能结得多。”

　　“嗯，”墨渊应着，打了个哈欠，“我定好时辰。”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渐渐热闹起来，带着几分凉意的风吹进屋里，睡得格外安稳。梦里，他看见玉米长得比人高，棒子结得又大又粗，花生埋在土里，一串串饱满得像珍珠，整个青石镇都浸在丰收的喜悦里。

　　大暑的酣畅，是夏天最后的冲刺。青石镇的人们，在这场与酷暑的较量里，用汗水浇灌着希望，用坚持等待着收获。而这酣畅过后，离那沉甸甸的秋天，就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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