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惊蛰的苏醒

　　惊蛰这天，一声春雷炸响在青石镇上空，震得窗纸嗡嗡作响。墨渊正蹲在菜地里看刚冒头的青菜芽，被这雷声惊得猛地站起来，抬头望去，乌云在天边翻滚，紧接着就落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新翻的泥土上，溅起一圈圈泥花。

　　“别怕，是惊蛰雷，”凌恒扛着锄头从屋里出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打雷醒虫，土里的虫子都该爬出来了，正好翻地的时候除了它们。”

　　墨渊定了定神，看着雨点打在青菜芽上，嫩芽不但没被打蔫，反而更显精神，叶片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像是在欢呼。“真的醒了？”他问，想起秦老说过，惊蛰雷一响，万物都得醒。

　　“可不，”凌恒把锄头往地里一插，“你看墙角那丛迎春花，昨天还打着苞，今早就炸开了，黄灿灿的。”

　　墨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院墙角的迎春花缀满了金色的小花，在雨雾中格外惹眼，像是给灰色的院墙系了条花带子。

　　田埂上早已热闹起来。张屠户牵着壮实在犁地，牛蹄踏在湿润的泥土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身后的犁沟笔直，翻起的泥土里果然有不少蠕动的虫子，被他随手捡起来扔进旁边的竹筐——这些虫子能喂鸡，是天然的饲料。“这雷打得好，”他吆喝着牛，声音洪亮，“虫子全出来了，省得咱们翻地时费劲找。”

　　李木匠带着徒弟在安装水车。经过一冬的闲置，水车的木轴有些发涩，他们往轴里灌了些桐油，几人合力推着叶轮转了几圈，“吱呀”声渐渐变得顺畅。“今年雨水看着足，”李木匠擦着手上的油，“水车得勤保养，别等用水时掉链子。”

　　巧铜张的铺子里，新打的秧盘摆了一地，是用竹篾编的浅盘，专门用来育稻苗。“凌恒，稻种泡了没？”他隔着雨帘喊，“惊蛰后就得育秧了，早育早插，不耽误农时。”

　　“泡着呢，”凌恒应道，“等雨停了就捞出来，放到秧盘里催芽。”

　　墨渊想起屋里水缸里泡着的稻种，已经膨胀得圆滚滚的，透着股水润的白，心里盼着它们早点发芽。

　　中午的雨小了些，变成了蒙蒙细雨。张婶端着一盆蒸红薯过来，红薯是去年窖藏的，蒸得软绵，剥开皮就能看见流心的糖汁。“快趁热吃，”她把红薯放在灶台上，“惊蛰吃口甜，一年都顺当。”

　　墨渊拿起一个，烫得双手来回倒腾，咬一口，甜丝丝的暖意从舌尖传到心里。他看着窗外的雨丝，听着远处隐约的雷声，忽然觉得这惊蛰的苏醒，不只是虫子和草木，连人心里的劲儿也被唤醒了，浑身都透着股想干活的热乎气。

　　下午，雷声歇了，雨也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得湿漉漉的田野泛着光。凌恒带着墨渊把泡好的稻种捞出来，均匀地撒在铺了湿稻草的秧盘里，再盖上一层薄布。“得放在暖和的地方，”凌恒把秧盘搬到灶房的角落，“保持湿润，过几天就能冒白芽。”

　　墨渊蹲在旁边看着，想象着白芽破土的样子，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洋洋的。

　　河边的柳树抽出了嫩芽，嫩黄中带着点绿，枝条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像少女的发丝。几个孩子跑到河边放风筝，风筝借着雨后的东风，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在蓝天上晃晃悠悠，引得众人仰头看。“墨渊哥，快来帮我扯线！”小虎举着线轴喊，脸上沾着泥点，笑得格外开心。

　　墨渊跑过去帮忙，指尖触到湿润的风筝线，带着春天的凉意。风筝越飞越高，几乎要钻进云层，他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轻快得很。

　　傍晚，天边染着晚霞，田野里的水汽蒸腾起来，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凌恒在菜地里拔草，墨渊跟在后面把草扔进竹筐——刚冒头的杂草得及时除，不然会抢青菜的养分。“你看这草，”凌恒指着一棵带着露珠的狗尾草，“昨天还没影，今早就长这么高，春天的东西长得就是快。”

　　墨渊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他知道，春天不等人，得趁着这股劲儿把该做的活都做好，不然错过了农时，一年的收成就悬了。

　　回到镇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晚饭的香气混着雨后的清新，在空气里弥漫。老板娘做了韭菜炒鸡蛋，韭菜是头茬的，嫩得能掐出水，鸡蛋金黄，看着就下饭。“今天打雷，得吃点香的，”她说着给墨渊夹了一筷子，“补补精神。”

　　墨渊吃着饭，听着院里的鸡叫声——张婶家的鸡被放出笼，在院子里刨着刚松的土，咯咯地叫着，像是在庆祝春天的到来。他忽然明白，惊蛰的苏醒，是天地间一场盛大的开场，虫子醒了，草木醒了，人也醒了，所有人都带着新的期盼，投入到这生机勃勃的季节里。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比昨晚密了不少，像是在唱一首热闹的歌。他摸了摸枕头下的秧盘，虽然隔着布，却仿佛能感觉到里面正在悄悄萌发的嫩芽。

　　梦里，他看见稻苗长得郁郁葱葱，壮实拉着犁在田里奔跑，风筝在天上飞得比云还高，整个青石镇都浸在春天的暖阳里，到处都是绿色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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