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雨后的暖阳

　　洪流退去时，已是第三天清晨。天空像被水洗过，蓝得透亮，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青石镇，给湿漉漉的屋顶镀上了一层金边。

　　墨渊是被冻醒的。他蜷缩在祠堂的角落，身上盖着张婶给的旧棉袄，旁边是几个同样睡着的孩子。祠堂里很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外面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那是退去的洪水在冲刷街道。

　　“醒了？”张婶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眼圈红红的，“快趁热喝，凌恒他们刚从东边回来，说水退得差不多了。”

　　墨渊接过粥碗，手指触到碗壁的温热，心里一暖。他小口喝着粥，眼睛却望着祠堂门口，急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别担心，”张婶摸了摸他的头，“凌恒哥没事，就是累坏了，在外面靠着墙根打盹呢。”

　　墨渊放下粥碗，拔腿就往外跑。祠堂门口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都是在洪水里奋战了两天两夜的汉子，身上的泥垢结了痂，睡得很沉，连阳光照在脸上都没反应。

　　凌恒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头发纠结在一起，沾满了泥浆，嘴唇干裂，手里还攥着半截断了的铁链。墨渊轻轻走过去，想给他盖上件衣服，却发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阿木爷爷药圃里抢救出来的几株珍贵药苗。

　　墨渊鼻子一酸，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在凌恒脸上，给他疲惫的轮廓镀上了层柔光，像是在温柔地安抚这个彻夜未眠的守护者。

　　“墨渊？”凌恒忽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墨渊赶紧递过手里的水囊，“张婶说你回来了。”

　　凌恒接过水囊，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水退了，就是损失不小。东边的田淹了大半，几户人家的房子塌了，得赶紧修。”他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墨渊赶紧扶住他。

　　“你歇会儿吧，”墨渊说，“大家都累坏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不行，”凌恒摇摇头，“得趁天晴把东西搬出来晒晒，不然会发霉。还有，得看看有没有人生病，洪水过后容易闹瘟疫，秦老已经在准备草药了。”

　　镇上的人渐渐醒了，开始忙碌起来。男人们清理街道上的淤泥和杂物，用铁锹把泥浆铲到路边；女人们则把泡湿的被褥和衣物搬到晒场上晾晒，五颜六色的布料铺了一地，像给灰暗的镇子披上了彩衣。

　　李木匠带着徒弟，挨家挨户地检查房屋。“这屋顶得重新苫草，”他指着一户人家塌了的屋檐，“柱子没坏，还能用，就是梁有点弯，得换一根。”

　　巧铜张则在修补被洪水冲坏的工具，锤子敲打着变形的铁犁，发出“叮当”的声响。“还能用，敲敲就直了，”他对旁边的人说，“别看着惨，修修都能用，省点钱买新的。”

　　阿木爷爷和秦老带着几个年轻人，在镇上洒石灰和草药，预防疫病。秦老的竹篮里装着艾草、苍术，都是驱邪避秽的药材，点燃后冒出的青烟在巷子里弥漫，带着淡淡的药香。

　　“每个人都喝一碗这个，”秦老给大家分着熬好的药汤，黑乎乎的，味道很苦，“能预防拉肚子，别嫌难喝。”

　　墨渊捏着鼻子喝了一大口，苦得直皱眉，却还是咽了下去。他看见凌恒也在喝，喝完还咂咂嘴：“秦老的药看着苦，效果好，去年我风寒，就是喝这个好的。”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暖，晒场上的衣物渐渐干了，散发出阳光的味道。孩子们在晒场上追逐打闹，手里拿着树枝当马骑，笑声清脆，像是在驱散连日来的阴霾。

　　张屠户杀了家里仅存的一头猪，在祠堂门口支起大锅，煮了满满一锅肉粥。“都来喝！管够！”他嗓门洪亮，“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日子还得过不是？”

　　众人围着大锅，捧着粗瓷碗，呼噜呼噜地喝着粥，肉香混着米香，在空气里散开。没有人抱怨损失，没有人唉声叹气，大家说着笑着，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修房子、补种庄稼，眼里都透着股韧劲。

　　墨渊坐在凌恒身边，喝着热乎乎的粥，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洪水虽然冲毁了房屋和田地，却冲不散青石镇人的心。他们就像田埂上的野草，不管被怎样摧残，只要根还在，就能重新站起来。

　　夕阳西下时，镇上的炊烟又袅袅升起，和往常一样，带着饭菜的香气。墨渊望着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映照着重建中的青石镇，也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希望。

　　他知道，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就像这雨后的暖阳，虽然来得晚了些，却足够温暖，足够照亮前路。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把家重新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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