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檐下的红灯

　　冬至前三天，青石镇的屋檐下开始挂上红灯笼。竹骨绷着红绸，被风一吹，像团跳动的火苗，把巷子里的积雪都映得发暖。孩子们举着小灯笼在雪地里跑，烛火在灯笼里晃，影子跟着人跑，笑声惊起了檐角的麻雀。

　　墨渊踩着梯子，帮客栈挂灯笼。他踮着脚，把灯笼系在檐下的木钩上，凌恒在下面扶着梯子，时不时提醒：“往左点，和旁边的对齐才好看。”

　　“知道了，”墨渊嘟囔着调整位置，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欢，“等挂上灯笼，就像过年了。”

　　老板娘端着糯米粉出来，要做冬至吃的汤圆。“冬至大如年，”她笑着说，“挂了灯笼，才算有节令的样子。李木匠说，要在巷口搭个灯棚，让大家晚上来猜灯谜呢。”

　　李木匠果然带着几个汉子在巷口忙活。他们用竹竿搭了个简易的棚架，顶上铺着松枝，松针上还挂着雪，透着股清冽的香。“再挂二十盏灯笼，”李木匠指挥着，“四面都挂上，晚上亮起来，能照半条街。”

　　巧铜张提着串铜制的灯谜牌过来，牌上刻着凹槽，能插进写着谜语的纸条。“这牌子我打了三天，”他擦了擦牌上的雪，“铜的不容易坏，明年还能用。”

　　张婶带着妇女们来帮忙，手里捧着刚剪好的窗花，有“福”字，有喜鹊登梅，还有胖娃娃抱鱼，红红绿绿的，要贴在灯笼上。“我这窗花配你的红灯笼，绝了，”她边贴边说，“晚上灯一亮，影子投在墙上，好看得很。”

　　阿木爷爷也来了，手里拿着几包草药，分给大家：“冬至夜冷，煮汤圆时放点生姜和肉桂，能驱寒。”他看着忙碌的众人，眼里满是笑意，“还是人多热闹，比我一个人在家强。”

　　墨渊挂完灯笼，又跑去帮巧铜张挂灯谜牌。他认字不多，却对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很好奇，缠着教书先生问：“‘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这是啥？”

　　教书先生捋着胡须笑：“是青蛙，等开春你去溪边，就能看见它们了。”

　　墨渊似懂非懂地点头，把谜底记在心里，打算晚上来猜，赢了那盏小老虎灯笼——那是张婶特意给孩子们做的，绒布缝的虎头，看着憨态可掬。

　　傍晚时分，灯棚搭好了。二十盏红灯笼齐刷刷亮起来，烛火透过红绸，把雪地里的脚印都染成了红色。灯谜牌挂在灯笼下，随风轻轻晃，引得镇上的人都来围观。

　　“我猜这个，”李木匠指着个灯谜，“‘有头没有颈，身上冷冰冰，有翅不能飞，无脚也能行’，是鱼！”巧铜张取下纸条一看，果然对了，笑着把一支铜制的小笔递给李木匠当奖品。

　　墨渊也挤进去猜，把白天记下的青蛙谜底说出来，赢了块糖。他不满足，又盯着那盏老虎灯笼的灯谜看——“身穿白袍子，头戴红帽子，走路像公子，说话高八度”。

　　“是鹅！”凌恒在他耳边轻声说。墨渊眼睛一亮，赶紧举手说出答案，张婶笑着把老虎灯笼递给了他。

　　“凌恒哥你真厉害，”墨渊举着灯笼，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是鹅？”

　　“以前在书上看过，”凌恒说，“你多读书，以后也能猜到。”

　　雪又开始下了，不大，像柳絮似的飘，落在红灯笼上，很快就化了，留下淡淡的水痕。灯棚下，大家还在猜灯谜，赢了的拿着小奖品，输了的也不气馁，笑着继续琢磨。张婶煮了汤圆，用大盆端来，分给每个人一碗，糯米的甜混着肉桂的香，暖得人心里发颤。

　　墨渊捧着汤圆，坐在灯棚下的小板凳上，看着红灯笼在雪中亮着，忽然觉得这场景像幅画。他想起刚到青石镇时，也是个冬天，却没这么热闹，那时他还怯生生的，不敢和人说话。而现在，他能和镇上的人一起挂灯笼、猜灯谜，手里还举着赢来的老虎灯笼，心里踏实得很。

　　“明年冬至，咱还挂灯笼，”他咬着汤圆，含糊地说，“我要学更多谜语，赢更大的灯笼。”

　　“好啊，”凌恒摸了摸他的头，“等明年，让你自己挂最高的那盏灯笼。”

　　夜深了，灯谜会散了，大家举着灯笼往家走，红灯笼的光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像条温暖的河。墨渊的老虎灯笼还亮着，他把灯笼举得高高的，照亮前面的路。

　　凌恒望着巷口渐远的灯火，心里忽然很安稳。这檐下的红灯，挂的不只是节令，还有镇子的热闹和人心的暖。不管雪下得多大，天有多冷，只要这灯笼亮着，青石镇的日子就总有盼头，总有温度。

　　就像这走过的四百个日夜，看似平凡，却在一次次的相聚和守护里，变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温暖。而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灯笼挂起，更多的故事发生，在这青石镇的巷子里，一年又一年，亮得踏实，暖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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