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场清算”与“秦王府的火锅日”

　　一夜的休整，并未让京城上空的阴云散去，反而因黎明的到来，显得更加压抑。

　　卯时刚过，文武百官便已齐聚太和殿。只是今日，没有人交头接耳，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偌大的宫殿里，只听得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龙椅之上，大病初愈的皇帝墨曜，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龙袍，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阶下的臣子。

　　太后坐在他身侧的凤座上，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佛珠，仿佛置身事外。

　　而墨渊和苏妙妙，则被赐座于御座之侧，位置甚至比几位宗亲王爷还要靠前。这无声的姿态，已然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带上来。”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在禁军的押解下，被褪去王服、换上一身囚衣的安王墨珏，和同样狼狈不堪的柳嫔，被一同押入殿中。

　　墨珏的脸上再无半点往日的张扬，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抬头，怨毒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父亲，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墨渊和苏妙妙，最终颓然地跪倒在地。

　　苏妙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哟，大型家庭伦理剧兼法制现场直播。昨天还上蹿下跳想当太子，今天就直接阶下囚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墨珏。”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朕自问待你不薄。你想要的，能给的，朕都给了。你为何，还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父皇……”墨珏的声音颤抖着，“儿臣……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蛊惑！儿臣只是想……只是想得到父皇更多的关注啊！”

　　“蛊惑？”皇帝冷笑一声，将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这是从你王府搜出的，你与‘赤蝎’组织联络的信件！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都不知道吗？你勾结前朝余孽，意图毒害君父，嫁祸皇叔。桩桩件件，哪一件是一时糊涂？”

　　信件被摔在地上，露出的内容让群臣一片哗然。勾结“赤蝎”，这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

　　墨珏看着那封信，彻底瘫软在地，知道自己再无任何辩驳的可能。

　　“至于你。”皇帝的目光，又转向了瑟瑟发抖的柳嫔，“朕念你侍奉多年，晋你位份，许你荣华。你却为了一己私欲，串通安王，谋害于朕。你可知罪？”

　　柳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不住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朕，累了。”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对这一切似乎再无兴趣。他看向墨渊，用一种近乎托付的语气说道：“老九，此事，你来处置吧。”

　　将审判亲子与宠妃的权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交给另一个亲王。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姿态——向所有人宣告，秦王墨渊，是他最倚重的臂膀。

　　墨渊站起身，玄色的王服衬得他面容冷肃。他没有看地上的二人，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传遍大殿：

　　“安王墨珏，谋逆犯上，本应处死。但念在陛下父子之情，废为庶人，终身圈禁于宗人府高墙之内，非死不得出。”

　　“柳氏，心肠歹毒，赐白绫一条，保留全尸，以全皇家体面。”

　　“安王与柳嫔一族，凡参与谋逆者，严惩不贷。其余不知情者，革职为民，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他的处置，干脆利落，有法度，亦有人情。既彻底铲除了安王一党的势力，又没有扩大牵连，避免了朝堂的进一步动荡。

　　“准。”皇帝只说了一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李德全立刻会意，一挥拂尘，尖声道：“退朝——”

　　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廷政变，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清算中，落下了帷幕。百官们躬身退出大殿时，再看向墨渊的眼神，已经从过去的敬畏，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与臣服。

　　苏妙妙跟在墨渊身后，心中感慨万千。

　　【老公这波操作，六六六啊。既当了恶人，又卖了人情。既稳固了皇权，又树立了威信。啧啧，权谋这东西，果然是你们老墨家的祖传手艺。】

　　***

　　风波过后，朝堂迎来了一次剧烈的大洗牌。

　　安王一党倒台后，空出了大量的职位。然而，墨渊并没有急于安插自己的人，反而向皇帝上奏，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案——*吏治改革*。

　　秦王府的书房里，气氛严肃。

　　墨渊坐在主位，苏妙妙则抱着一杯热茶，坐在旁边的小榻上，充当“旁听生”。

　　书案前，站着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年轻人。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脊背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寒门学子特有的执拗与锐气。

　　此人名叫魏峥，是今科的进士，被分到了户部当一个不起眼的主事。但他整理账目的本事，却被墨渊手下的人无意中发现，此人对数字极其敏感，能从一堆乱麻般的账本中，精准地找出亏空和弊病。

　　“王爷。”魏峥的声音清朗而坚定，他将手中一份厚厚的报告呈上，“下官核查了京畿周边三州一府近五年的税收与开支。发现各级官府，层层盘剥，虚报开支，隐瞒田亩，其亏空之巨，触目惊心。若不加以整治，长此以往，国库必被蛀空，民心亦将不稳。”

　　墨渊翻看着那份报告，上面用清晰的图表和详尽的数据，将复杂的财政问题，剖析得明明白白。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人身上。”墨渊沉声道。

　　“是。”魏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墨渊的眼睛，“旧制之下，官员的升迁，只看资历与人脉，不看政绩。做得多，错得多。做得好，不如和上官关系好。如此一来，庸碌之辈身居高位，实干之才却被埋没。长此以往，官场风气败坏，自然无人真心为国为民。”

　　苏妙妙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这小哥是个人才啊！一针见血！这不就是古代版的‘KPI考核失灵’和‘企业文化腐败’吗？官场当职场，没毛病！】

　　“所以，”墨渊抬起头，看向魏峥，“你的法子是？”

　　“重定考核之法！”魏峥的声音透着一丝激动，“下官斗胆提议，成立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督察院’。专门负责考核各地官员的政绩。不再只看空泛的‘德行’、‘声望’，而是将田亩增量、税收额度、案件侦破率、民众满意度等，全部量化，作为官员升迁、贬谪的唯一标准。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能者上，庸者下！”

　　这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这等于要掀翻整个官场沿袭了上百年的规则，必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

　　墨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笑意。

　　“这个‘督察院’，朕已经向陛下提请，由本王亲自掌管。魏峥，”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愿做这督察院的第一枚探路石，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

　　魏峥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为王爷效命，为社稷清明，下官万死不辞！”

　　苏妙妙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喝了口茶。

　　【得，老公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首席运营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负责顶层设计，一个负责落地执行。这组合，绝了。不过，这改革一搞，老公以后怕是天天都要加班了，我的‘丧偶式育儿’生涯，怕是要提前到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边，拿起笔，在那份报告的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试点先行，赏罚分明，公开透明”。

　　魏峥看着那几个字，眼睛一亮，仿佛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苏妙妙冲他一笑：“光有制度还不够，还得有方法。找个穷地方和富地方当试点，做出样板工程。谁干得好，不仅升官，还要发钱，全天下通报表扬。谁敢捣乱，不仅罢官，还要抄家，贴在城门口当反面教材。让所有人都看见，跟王爷混，有肉吃！”

　　这番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的话，让魏峥和墨渊都愣住了。

　　随即，墨渊无奈地笑了。他的王妃，总是能用最“市井”的语言，说出最深刻的道理。

　　***

　　吏治改革的浪潮，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朝堂。

　　墨渊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都是深夜才归。苏妙妙也乐得清闲，除了偶尔给丈夫提供一些“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孩子和打理自己的商业帝国。

　　半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秦王府的听风阁，再次架起了那口熟悉的鸳鸯锅。

　　这是苏妙妙定下的规矩。

　　“以后，每月的十五，就是我们家的‘家庭火锅日’！”她对着一脸疲惫归来的墨渊，豪气地宣布，“天大的事，都得给火锅让路！工作是搞不完的，但家人的陪伴，是限量的！”

　　【内卷什么的最讨厌了！钱是赚不完的，命是自己的！必须强制我这个工作狂老公，学会享受生活，劳逸结合！】

　　于是，在秦王府的第一个“火锅日”这天，听风阁的院子里，再次飘起了霸道的香味。

　　桌边，只有四个人。苏妙妙、墨渊，还有被请来一起“过节”的昭阳公主，以及……被墨渊从繁忙公务中“解救”出来的魏峥。

　　小小的团子和圆圆，则在不远处的软垫上，由乳母陪着玩耍。

　　“来来来，都别客气！”苏妙妙热情地招呼着，“魏大人，别看你家王爷平时一脸阎王相，上了饭桌，他只负责给我涮肉。你多吃点，就当是替我犒劳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了！”

　　魏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拘谨地坐在那里，连筷子都不敢伸。

　　昭阳公主则完全不见外，夹起一筷子毛肚，在红油锅里“七上八下”，烫得恰到好处，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跟苏妙妙汇报工作。

　　“皇婶，‘清荷小筑’现在可了不得了！皇后娘娘和母后都成了常客！她们现在不聊胭脂水粉了，天天在那儿讨论什么叫‘卡路里’，什么叫‘皮肤抗糖化’！你给我的那些小知识，简直成了后宫的新潮流！”

　　“那就好。”苏妙妙得意一笑，“记住，要持续输出新的话题，保持神秘感和高端性。”

　　墨渊默默地将烫好的嫩牛肉和虾滑，堆满了苏妙妙面前的小碗，然后才看向魏峥，淡淡道：“吃吧，在这里，没有王爷和下属。”

　　魏峥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学着他们的样子，夹了片羊肉放进清汤锅里。那鲜美的味道，让他那因连日劳累而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王爷，王妃，”他放下筷子，由衷地感叹，“下官从未想过，一家人，还能以这种方式……一同用膳。”

　　“这叫团聚。”苏妙妙笑着说，“热气腾腾的，才叫家。对了，南疆那边，有消息了吗？”

　　她不经意地提起，墨渊的眼神却微微一凝。

　　他点了点头：“阿影已经传回了第一份密信。他们顺着‘赤蝎’的线索，在南疆边境，发现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谷中之人，生活方式与外界迥异，似乎……信奉着某种拜火的宗教。”

　　“拜火教？”苏妙妙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了自己血脉觉醒后，那股灼热的力量。

　　“是的。”墨渊看着她，眼神深邃，“阿影正在设法潜入。不过，我们南下之事，可能要推迟了。京城的改革刚刚开始，我暂时无法脱身。”

　　苏妙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先把眼前的地基打牢固，再去探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秘密，我懂。你放心忙你的，家里有我。大不了……等时机成熟了，我亲自带队去南疆，就当是……开分店，顺便回娘家看看！”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却让墨渊的心头一暖。

　　就在这时，垫子上的团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桌边。他抓着桌腿，努力地站了起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先是渴望地看了一眼那口沸腾的锅，然后，又转向了墨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张开小嘴，清晰无比地喊了一声：

　　“……锅！”

　　然后，他小手一指墨渊，又奶声奶气地补了一个字：

　　“……爹！”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大笑。

　　苏妙妙笑得直拍桌子：“哈哈哈哈！可以可以！我儿子这逻辑太清晰了！锅是事业，爹是责任！事业责任两手抓！有前途！”

　　墨渊看着自家儿子，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容。他走过去，将儿子抱进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窗外，夕阳将庭院染成一片金色。锅里热气升腾，映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脸。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改革之路的艰难险阻，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口火锅的温暖所融化。

　　苏妙...妙-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一片宁静。

　　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有可以并肩作战的爱人，有肝胆相照的朋友，有可爱调皮的孩子，还有一口……永远为她沸腾的火锅。

　　至于那些遥远的秘密和未知的挑战，就让它们再等等吧。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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