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归墟死寂，遗忘之舟

　　旗舰“引路者”号的船头，撞入一片无形的混沌。

　　那不是虚空，而是法则的墓场。

　　常规护盾如同一层脆弱的蛋壳，在接触的瞬间便无声碎裂。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一头活物，正被无形的巨手，扭曲，撕扯。

　　舰桥内，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寂静，比任何尖啸都更令人恐惧。

　　“归墟……”

　　李承渊的嘴唇，吐出这两个，代表着终结与埋葬的字眼。

　　天眼的全息屏幕上，不再是星图，而是一片，混乱的数据雪花。

　　“Master，我们已进入法则稀薄地带。”

　　“这里的空间，充满了‘概念幽灵’。”

　　“是无数文明在被‘格式化’前，残存的执念与诅咒的聚合体。”

　　“它们会无意识地攻击，并同化一切，拥有‘存在’概念的，外来者。”

　　话音未落。

　　一名负责监控能源的船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他那握着控制台的手，正在，像素化。

　　皮肤，血肉，骨骼，都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杂乱光芒的数据方块。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瞳孔中，倒映着，一片不属于舰桥的，燃烧的城市与坠落的天空。

　　“救……救我……”

　　他的嘴唇，在开合。

　　但发出的，却是一段，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古老的，异星语言。

　　他在，被同化。

　　被一个，早已逝去的文明，那末日的绝望，从“现实”中，拖拽出去。

　　海棠朵朵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种，无法理解，无法防御的攻击，比任何炮火，都更令人，不寒而栗。

　　李承渊，缓缓走到舰桥中央。

　　他闭上双眼，眉心那枚，复杂的银色树状图徽记，微微发亮。

　　【世界树】的根须，探入他的识海。

　　与那枚，刚刚获得的，紫色的词条种子，链接。

　　【概念武装】。

　　他的精神力，如开闸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倾泻而出。

　　他的面前，浮现出，无数，可以被武装的概念。

　　霸道，毁灭，杀戮，仇恨……

　　这些，充满了攻击性的概念，只会让这艘，本就显眼的孤舟，成为，归墟中，所有幽灵的，靶子。

　　他的指尖，划过这些，狂暴的选项。

　　最终，停留在一个，最不起眼，最微弱，也最符合，这片死亡之海本质的，概念上。

　　“遗忘。”

　　他将这个，灰色的，安静的概念，从【世界之心】中，提取出来。

　　然后，如同一件，无形的，由薄雾与尘埃织成的斗篷。

　　轻轻地，覆盖在，整艘旗舰之上。

　　奇诡的变化，发生了。

　　“引路者”号那，布满伤痕的，冰冷的金属外壳，开始，变得模糊。

　　它的轮廓，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仿佛，一段，即将被岁月抹去的，陈旧的记忆。

　　它并非隐形，而是在“认知”的层面，被，主动抹去了。

　　它依旧存在，却，不再值得，被“记住”。

　　前方，一头，由纯粹的“仇恨”概念，构成的，星空巨兽，咆哮着，游荡而过。

　　它那，足以吞噬星辰的巨口，距离旗舰，不足百米。

　　但它，对这艘，近在咫尺的“猎物”，毫无反应。

　　仿佛，它只是一块，毫不起眼的，漂浮了亿万年的，宇宙尘埃。

　　旗舰，变成了归墟中的一抹幽魂。

　　在无数，狂暴的，哀嚎的，概念风暴中，悄无声息地，航行。

　　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维持“遗忘”的概念，对李承渊的精神，是巨大的，持续的折磨。

　　他必须，用自己的意志，去对抗，归墟中，亿万年来，所有文明残存的，负面概念的，无意识侵蚀。

　　他的识海，变成了一座，喧嚣的，疯狂的战场。

　　*逆子，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那个，属于庆帝的，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声音，趁机，在他的灵魂深处，低语。

　　*用‘遗忘’，来逃避。*

　　*你，忘掉了，东海之滨的，那场烈火吗？*

　　*你，忘掉了，鉴查院地底，那片，吞噬一切的白光吗？*

　　一幕幕，曾让他，痛不欲生的未来惨剧，再次，浮现。

　　冲击着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你不是要，凌驾于规则之上吗？*

　　*现在，你却像一只，胆怯的老鼠，躲在，‘遗忘’的斗篷下，瑟瑟发抖。*

　　李承渊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甚至，在对抗庆帝心魔的恍惚中。

　　意外地，触碰到了，那段，被庆帝，封存在记忆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画面。

　　神庙的，后花园。

　　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

　　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了，那个，还未成为皇帝的，年轻的，李信。

　　那婴儿，不是范闲，也不是他。

　　女子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疲惫。

　　“这是我们的‘保险’。”

　　“以防，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李承-渊的心神，剧烈震荡。

　　就在此时。

　　一缕，清越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的琴音，悄然响起。

　　海棠朵朵，不知何时，已取出了她的琴。

　　安静地，坐在，他的不远处。

　　她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是，用那，最纯粹的，最干净的音律。

　　为他，在这片，混乱，污秽的，概念坟场中。

　　守护住，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清明与秩序。

　　琴音，如水。

　　洗涤着，他识海中，那喧嚣的，疯狂的杂念。

　　李承渊那，几乎要被撕裂的意志，渐渐，重新凝聚。

　　数日后。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彻底枯竭的，临界点。

　　天眼的声音，终于响起。

　　“Master，根据航线推演，我们，即将驶出‘归墟’。”

　　旗舰的前方，那片，永恒的，无星的黑暗，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一个，熟悉的，却又，无比遥远的，蓝色的，生命星球的轮廓。

　　在黑暗的尽头，缓缓浮现。

　　地球。

　　希望，就在眼前。

　　“Master，紧急报告！”

　　天眼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凝重。

　　“地球外层空间，存在一层，无法解析的，高维‘法则屏障’。”

　　“其作用……是，压制并抹除一切，已知的，超凡力量。”

　　“我们，正在闯入一个，‘无魔’世界。”

　　就在旗舰，即将，脱离归墟的，最后一刹那。

　　前方，那片，通往新生的虚空。

　　突然，毫无征兆地，凝固了。

　　一面，由纯粹的“绝望”概念，构成的，巨大的，黑色的墙壁。

　　从虚无中，拔地而起。

　　如同一道，永恒的，无法逾越的天堑。

　　死死地，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墙壁之上，倒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

　　有，那个船员，在末日幻境中，绝望的脸。

　　有，那头巨龙，被囚禁万古的，愤怒的咆哮。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一幕。

　　陈萍萍，在被白光，彻底吞噬前。

　　脸上，那，最后的，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在此刻，却化作了，最极致的，最沉重的，绝望。

　　仿佛在说，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一切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这面，绝望之墙，并非死物。

　　它，开始，如同流动的黑水般，扭曲，变形。

　　最终，在那，漆黑的，光滑的墙面上。

　　缓缓，勾勒出了一张，李承渊，无比熟悉的，脸。

　　他自己的脸。

　　那张脸，面无表情。

　　只是，对着旗舰，对着，那渺小的，被困在“遗忘”斗篷下的，另一个自己。

　　无声地，做出了，口型。

　　“留下来。”

　　“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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