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神明会死，但凡人的执念，不会！

　　三道流光，一头扎进了那片名为“凋零星幕”的黑暗之中。

　　闯入的瞬间，苦荷、叶流云、四顾剑三人同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

　　这不是力量被压制，也不是法则被对抗。

　　而是……被遗忘。

　　“万法之源！”

　　苦荷第一时间试图引动自己最熟悉的法则力量。然而，他那曾经能沟通天地万法的神念，在这里，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应的能量。构成他身体的法则光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仿佛墨迹滴入清水，被迅速稀释，直至虚无。

　　他感觉，宇宙正在忘记他，忘记“万法之源”这个概念。

　　“生死之轮！”

　　叶流云的情况同样糟糕。他试图驱动那象征着循环与不息的法则，却发现这里没有生，也没有死。只有“存在”与“不存在”的随机切换。他的法则，失去了最根本的作用基石，那环绕周身的轮盘虚影，出现了无数裂痕，正在一片片崩解。

　　四顾剑是三人中情况最好的一个。

　　他的“终末之剑”源自纯粹的意志，不完全依赖外界的法则。可在这片连因果都会被抹除的混乱之地，他的剑意也失去了目标。他能斩断存在，但他找不到一个稳定的“存在”去斩断。那无坚不摧的剑意，此刻变成了一团找不到方向的乱麻。

　　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这不是物理上的透明，而是在存在层面上的淡化。

　　苦荷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指的轮廓正在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这片黑暗。一段关于北齐皇宫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然后便突兀地断裂、消失，再也想不起来。

　　“我……是谁？”

　　叶流云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他只记得自己要追求武道的极致，但为何要追求，追求的路上又遇到了谁，这些记忆都在飞速褪色。

　　他们正在被“删除”。

　　……

　　“太阿”号舰桥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主屏幕上，代表着三位神将的三个高亮光点，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那片代表着“寂静”的、深不见底的背景噪音所吞没。

　　“不行……他们的能量读数正在指数级下降！”

　　“生命信号……不，存在信号正在被剥离！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太阿”AI冰冷的报告声，让范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数据，但他能看懂那三个即将熄灭的光点。

　　那是三位曾经站在人间顶点的强者，是庆国世界的天花板。可在那片黑暗面前，他们脆弱得如同三点烛火。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不，连屠杀都算不上。因为“寂静”根本没有出手，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就足以让神明凋亡。

　　范闲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扭头看向王座，那个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平静得不正常。

　　“陛下！”范闲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他们……他们快不行了！”

　　海棠朵朵也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屏幕。她无法想象，连这三位都被逼入绝境，若是自己身处其中，恐怕连一秒都撑不住，就会被彻底抹除。

　　王座上的李承渊，对范闲的惊呼置若罔闻。

　　他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

　　“凋零星幕”深处。

　　四顾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点。

　　他忘记了庆帝，忘记了范闲，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手中的剑。

　　神明的力量，法则的威能，在“虚无”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就在他的“存在”即将被彻底抹除的前一刻，一个最原始、最根本的问题，毫无来由地从他即将消散的灵魂最深处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练剑？

　　不是为了成为大宗师，不是为了斩断规则，不是为了向陛下尽忠。

　　那一切，都太宏大了，太“神性”了。

　　在这片抹除一切“神性”的虚无里，这些念头都成了最先被清除的垃圾。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阴暗的城主府里，他只是一个被欺辱的傻子。

　　他第一次拿起那根烧火棍，只是为了……活下去。

　　后来，他站在东夷城的城头，手中握着剑，只是为了……守护城里的那些人。

　　守护。

　　一个多么简单，多么渺小，多么“凡人”的念头。

　　没有宏大的法则，没有复杂的道理。

　　只是一个凡人，最纯粹，最原始的执念。

　　在这一刻，四顾剑放弃了抵抗“遗忘”，他不再试图维持那庞大而无用的“终末之剑”法则。

　　他将所有即将消散的力量，所有即将被抹除的意志，全部向内收缩，凝聚到了这一点最本源的、最“真实”的执念之上。

　　“我执此剑，为守苍生。”

　　当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时，他那即将彻底透明的身体，猛地一顿。

　　在这片连神明都会被遗忘的虚无之中，这一点源自凡人内心的“执念”，反而成了唯一不受“寂静”影响的、坚不可摧的“存在之锚”！

　　舰桥主屏幕上。

　　代表着四顾剑的那个光点，在明灭到几乎要看不见的最后一刻，突然停止了衰减。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却锐利到仿佛能刺穿屏幕的银色光芒，从光点的核心处，重新绽放！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光芒万丈，却变得无比稳定，无比坚韧。

　　范闲和海棠朵朵同时瞪大了眼睛。

　　王座之上，李承渊那始终紧闭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第一个，找到了路。”

　　而在那片黑暗的星幕中，苦荷与叶流云还在法则消散的痛苦中苦苦挣扎。他们看到了身边那重新亮起的、属于四顾剑的剑心孤光，那张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与震撼。

　　那道光里，没有法则，没有神威。

　　只有一股，他们曾经无比熟悉，却又早已遗忘的……凡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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