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叶轻眉的留言

　　主控室内，空气凝滞。

　　范闲和陈萍萍的视线，都钉在那个黑色的箱子上。

　　弑神计划的第一步，最关键的一步，就在眼前。

　　李承渊没有言语，他的意识沉浸在神庙浩瀚的系统中。

　　他没有叶轻眉的生物样本，但他拥有神庙的最高权限。那个女人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操作痕迹，她下达的每道指令，她访问的每个文件，都在数据库最底层，刻下了一枚独属于她的精神印记。

　　系统界面上，数据流飞速滚动。

　　【检索所有数据日志，匹配‘叶轻眉’操作签名】

　　【从海量碎片化信息中，重构残余生物频率】

　　【模型建立，频率重构完毕，预估相似度99.8%】

　　李承渊的掌心，一团由光线和声波构成的能量图谱浮现，复杂，玄奥。

　　这就是那枚钥匙。

　　他将手，再次按上黑箱。

　　“嗡”

　　箱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光滑的表面，像水波一样荡开。

　　一声清脆的机械解锁声，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箱盖无声升起。

　　范闲看呆了。他用尽办法，真气冲击，寻找机关，都不能撼动这箱子分毫。李承渊，只用了一个轻描淡写的触碰。

　　箱子内部，陈设简单。

　　只有两样东西。

　　一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步枪，枪身崭新，充满了未来的设计感，仿佛昨日才被造出。

　　还有，一枚薄如蝉翼的透明数据芯片。

　　范闲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冰冷的枪身。这是他母亲的武器，是那个女人挑战整个世界规则的象征。

　　李承渊直接无视了那把枪。

　　他伸手，将那枚透明芯片拈起。

　　“这，才是真正的武器。”

　　他启动了芯片。

　　一道光束从芯片中射出，在三人面前，构成了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

　　叶轻眉的身影出现。

　　她不是陈萍萍记忆里那个理想化的圣人，也不是范闲想象中那个传奇般的女英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研究服，神情有些疲惫，嘴角却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嘿，如果你们能看到这个，”她的声音响起，清脆，聪慧，带着几分戏谑，“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亲手把这个放给我那个傻儿子看。二嘛，就是我死了，而且，我挑的那个混蛋，真的动手了。”

　　一句话，让范闲和陈萍萍的身体，都轻微地颤了一下。

　　“我管那个计划叫‘飞升’，听起来很厉害吧？”

　　叶轻眉在影像里摊了摊手。

　　“其实，就是一种风险极高，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基因改造。那些宇宙射线是双刃剑，能赋予人力量，但同时，也会改写人性，将一个人心底最深的偏执、猜忌、残忍，放大无数倍。那不是神力，那是穿肠的毒药。”

　　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投影，看到了他们。

　　“我给了他吸收力量的方法，但我留了一手。我拿走了‘稳压器’，也就是控制那份‘毒性’的核心数据。”

　　“没有它，他所拥有的力量，就是不稳定的。”

　　“他不是神。”叶轻眉的语气变得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是一个会漏水的核反应堆，正从内部，一点点地熔毁。”

　　影像一转，芯片投射出一段无比复杂的数据流。

　　正是“飞升计划”中，缺失的那部分核心数据。

　　它不是解药。

　　它是一段控制频率。

　　一段可以与庆帝体内那股庞大宇宙射线能量，产生共鸣的特殊频率。

　　“用得好，可以暂时压制，甚至扰乱他的力量。”

　　“用得不好……”

　　叶轻幕的影像，最后深深地看了过来，仿佛穿透了时空，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就会让他体内的能量彻底失控。”

　　“把他自己，变成一个行走的，足以将整座京都都夷为平地的大炸弹。”

　　“钥匙给你们了。”

　　“怎么用，后果是什么，你们自己选。”

　　“祝你好运，孩子。”

　　影像，消失了。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

　　弑神的武器终于拿到手，但这件武器的威力与风险，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范闲的手还停留在狙击枪的枪身上，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

　　他以为自己拿到的是一把剑，一把可以精准刺向仇人心脏的剑。

　　可叶轻眉留下的，是一个按钮。

　　一个按下去，可能会让整个京都陪葬的按钮。

　　“疯子。”

　　范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他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还是在说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父亲。

　　“她给了我们选择。”陈萍萍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他那张被【几何逻辑】改造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

　　“一个用京都所有人的性命，去换庆帝一死的选择。”

　　范闲猛地抬头，看向陈萍萍。

　　“院长，你的意思是，这值得？”

　　“我只负责计算得失。”陈萍萍驱动轮椅，来到全息投影消失的地方，仿佛在看着那片空白，“庆帝活着，我们都会死。他死了，京都有可能活下来，也有可能一起消失。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那不是概率！那是人命！”范闲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

　　他无法接受这种冷酷的计算。

　　李承渊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那枚透明芯片。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芯片的边缘。

　　他的意识，在飞速分析着叶轻眉留下的那段数据流。

　　“她不是疯子。”

　　李承渊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范闲和陈萍萍都看了过来。

　　“她留下的是控制权，不是毁灭键。”

　　李承渊抬起头，看向范闲。

　　“庆帝的力量，来自宇宙射线。这段频率，可以与那股力量共鸣。共鸣，意味着可以被引导，可以被干扰，可以被放大，也可以被抵消。”

　　他将芯片在指尖翻转。

　　“把京都夷为平地，是它最粗劣，也是最无效的用法。”

　　范闲愣住了。

　　“那，应该怎么用？”

　　“在他最自信的时候，在他将大宗师的力量催动到极致的时候，启动这段频率。”李承渊的眼睛里，没有狂热，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庖丁解牛般的清晰。

　　“不需要引爆，只需要在他力量运行的关键节点上，制造一个微小的，错误的扰动。”

　　“一个音符的错乱，就能毁掉整首交响乐。”

　　“一个数据的错误，就能让整个系统崩溃。”

　　李承渊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枚芯片上，仿佛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们不需要一个炸弹。”

　　“我们需要一把手术刀。”

　　“一把能精准切断他与规则连接的手术刀。”

　　陈萍萍的轮椅，无声地转动，面向李承渊。

　　他那双只剩下谋算的眼睛，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庆帝的私生子，产生了一种无法用数据评估的，名为“忌惮”的情绪。

　　他原以为，自己和叶轻眉，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玩弄人心的两个人。

　　可李承渊，想的不是玩弄。

　　他想的是，重写规则。

　　范闲看着李承渊，又看看手中的狙击枪，再想想那段影像。

　　他忽然明白了。

　　他母亲留下的，不是两件武器。

　　而是一个完整的，双重保险的，弑神方案。

　　狙击枪，是物理层面的必杀一击。

　　数据芯片，是规则层面的致命一击。

　　叶轻眉，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想过给庆帝留任何活路。

　　她甚至算到了，会有一个像李承渊一样，能够理解并使用这张底牌的人出现。

　　“我需要时间。”李承渊说，“我需要推演出最完美的干扰模型，找到那个唯一的，能让他系统崩溃的节点。”

　　“你需要多久？”陈萍萍问。

　　“不知道。”李承渊的回答很干脆，“可能三天，也可能三十天。在这期间，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

　　陈萍萍点了点头。

　　“京都的盘面，我会稳住。”

　　他驱动轮椅，转向范闲。

　　“你，还有一个任务。”

　　范闲抬起头。

　　“庆帝，想见你。”陈萍萍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他让你回来，就是想看你跪在他面前，感恩戴德，认他这个父亲。”

　　“他想让你成为第二个他。”

　　范闲的拳头，握得发白。

　　“所以，你就去见他。”陈萍萍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去扮演一个他想看到的，失魂落魄，走投无路，最终只能向他摇尾乞怜的儿子。”

　　“去麻痹他。”

　　“为李承渊，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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