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吞噬一座梦境

　　“图书管理员”的亿万张面孔上，那统一的困惑，迅速转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恐惧。

　　一种发自存在根源的，无法抑制的颤栗。

　　它最根本，最强大的精神攻击，在这个外来者的面前，连一道微波都未能掀起，就凭空消失了。

　　“你交易记忆，而我，吞噬存在。”

　　李承渊的声音，在血色的精神国度里宣判。

　　“我们，不是同类。”

　　他不再压制自己。

　　属于世界树的，那种源自“掠夺”本能的意志，彻底释放。

　　他们脚下那座由概念构成的，坚固的紫黑色桥梁，在一瞬间，爆发出了亿万条更加细微的，无法用肉眼观测的意志根须。

　　这些根须的目标，不是“图书管理员”那庞大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身躯。

　　它们的目标，是这片海。

　　根须直接扎进了它赖以存在的，那片血红色的思维之海中。

　　李承渊没有选择与这个怪物角力。

　　他选择了一个更彻底，也更符合他本性的方案。

　　他要吃掉这片海。

　　吃掉这个怪物所处的，整个维度。

　　血红色的海洋，以一种违背所有逻辑的速度开始褪色。

　　构成这片海洋的，那些属于无数文明亡魂的记忆，情感，乃至精神能量的本质，都被世界树的根须，疯狂地，不讲任何道理地抽取，吞噬。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不！住手！你在做什么！”

　　“图书管理员”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尖啸，那声音不再是亿万个体的重叠，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单一的哀嚎。

　　它的身体就是这片海，海就是它的身体。

　　李承渊的行为，无异于将它的血液，连同骨髓与灵魂，一同从它的存在中抽干。

　　它疯狂地反击。

　　它调动了档案库残存的所有力量，凝聚出一颗又一颗，纯粹由“绝望”、“愤怒”、“悲伤”这些负面情感构成的精神炸弹。

　　这些精神炸弹，每一颗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星际文明，在瞬间陷入集体性的癫狂。

　　它们密集地，朝着李承渊砸了过来。

　　五竹动了。

　　他手中的那根黑色铁钎，在空中划出了最简单，最直接的轨迹，精准地迎向那些咆哮而来的精神炸弹。

　　铁钎所过之处，空间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是物理层面的撕裂，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清零”。

　　那些狂暴的情感能量，在接触到铁钎的瞬间，其构成的所有复杂信息，都被强制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无意义的背景数据，彻底消散，归于虚无。

　　“图书管理员”彻底绝望了。

　　它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失去了意义。

　　它想将这些入侵者驱逐出去，却发现李承-渊的意志根须，已经彻底锚定了这片空间，取代了它原有的规则。

　　它被困在了自己正在被吞噬的身体里。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度，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存在本身，被另一个更高等，更霸道的存在，当做最基础的养分，一点点地，消化掉。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它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力量在飞速流逝，那亿万张面孔，也开始模糊不清。

　　“一个饥饿的，过路的读者。”

　　李承渊平静地回应。

　　他的双眼，在这一刻，亮起了深邃的，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紫色光芒。

　　他的意志，穿透了所有表象，锁定了“图书管理员”存在的最核心。

　　一个灰色的，代表着其本质的，从未见过的词条，在他的意识中清晰地浮现。

　　【回响梦境（？？？）】

　　掠夺。

　　开始。

　　系统的意志，降临在这片即将消亡的国度。

　　“不——！”

　　伴随着最后一声，混合着不甘，恐惧与彻底解脱的哀嚎，“图书管理员”那由万千面孔构成的庞大身躯，彻底分解。

　　它没有化为光点，而是连同构筑它的规则一起，被彻底地“删除”了。

　　整个思维之海，连同其中沉睡的所有记忆，都向着中心的那座概念之桥，向着李承渊，向着他意志的根源，坍缩。

　　最终，被完全吸收。

　　空间，破碎了。

　　下一刻，李承渊，五竹，还有星辰低语者，重新出现在寄生方舟的舰桥之上。

　　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控制核心内的范闲，陈萍萍和海棠朵朵，只是看到李承渊带着两人走到方舟前端，伸出手，然后站立了片刻。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但他们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永远地，从这个宇宙中消失了。

　　星辰低语者体表的银辉，还在剧烈地波动。

　　祂看着李承渊的背影，那双蕴含着整个文明知识的银色眼眸里，只剩下一种情绪。

　　敬畏。

　　一种对更高生命形态的，最本能的敬畏。

　　而李承-渊，正闭着眼睛，站在原地。

　　无穷无尽的信息，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正疯狂地涌入他的世界树。

　　那是一个名为“织网者”的古老文明，他们储存在“回响档案库”中的全部。

　　他们的科技，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文化，他们的艺术，他们每一个族人从生到死的，完整的生命体验。

　　以及。

　　他们关于那场，几乎毁灭了已知宇宙所有早期文明的，古老战争的，最原始，最详尽的记录。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如同最宏大的交响乐，接连奏响。

　　【掠夺成功！您获得【回响梦境（残缺）（红）】！】

　　【世界树正在吞噬全新概念，正在与【概念君主】融合……】

　　【您的词条【概念君主（紫）】正在解析高级信息，开始产生进化……】

　　【分析“织网者”文明数据库……】

　　【解析完毕。】

　　【您获得以下关键信息：】

　　【“秩序的构筑者”，其核心概念为“绝对”，其最终形态为“永恒晶格”，它们试图将宇宙转化为一座完美的，静止的，信息化的数学模型。】

　　【“混沌的先驱”，其核心概念为“熵增”，其最终形态为“无限可能之汤”，它们试图摧毁一切既定结构，在绝对的混乱中，催生不可预测的新生。】

　　【“尖啸的瘟疫”，代号“军团”，为“混沌先驱”早期制造的失控兵器，本质为具备高度感染性的“混乱模因”。】

　　【“伟大寂静”，为某弱小文明试图抵御“构筑者”信息同化，而创造的失败的“概念防火墙”，最终失控。】

　　【检测到“织网者”文明关于对抗“构筑者”的最终武器设计图……】

　　【检测到“织网者”文明关于对抗“先驱”的终极防御理论……】

　　海量的信息，在世界树中被迅速地分类，整理，消化。

　　李承渊对这个宇宙的认知，正在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构建。

　　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色的光芒已经隐去，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但范闲和陈萍萍，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将整个宇宙，都纳入自己狩猎范围的，平静的食欲。

　　“君主。”

　　星辰低语者主动上前一步，祂的姿态，比之前更加恭敬。

　　“我们，已经获得了‘织网者’的遗产，是否需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消化这些知识？”

　　李承渊看向舷窗之外，那片深邃的，黑暗的宇宙。

　　“不必。”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消化食物，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进食。”

　　他抬起手，一道无形的指令，通过世界树，传递给了寄生方舟的核心。

　　“星辰低语者。”

　　“在，君主。”

　　“在那份档案库里，找到离我们最近的，属于‘秩序’或者‘混沌’的，任何一个据点，或者前哨。”

　　李承渊下达了新的命令。

　　“坐标，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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