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绝望的方舟

　　神殿之巅，一口滚烫的鲜血，带着脏腑被撕裂的灼热，猛地喷涌而出。

　　暗红色的液体，溅落在脚下那片宛如永恒寒冰的活体水晶地面。

　　“滋——”

　　腐蚀性的轻响，刺耳而又诡异。

　　坚不可摧的水晶，竟被那口心血蚀刻出蛛网般的黑色印记，冒着袅袅青烟，散发出灵魂被灼烧后的焦糊味。

　　李承渊踉跄半步，单手狼狈地撑住地面，肺部像是破裂的风箱，剧烈地喘息。

　　识海之中，那幅画卷仍在无情铺展。

　　金色的，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蜂巢。

　　温柔的，圣洁的，无处不在的金光。

　　山川、城市、生命，在那光芒中，无声地分解，蒸发，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被那伟大的存在，优雅地“进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血肉、骨骼、乃至承载着两世记忆的神魂，都在那温柔的金光中，被一寸寸地抹去，存在被彻底否定。

　　这种源自灵魂根须的冰冷恐慌，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恐怖千万倍。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自己与那真正的“宇宙天灾”之间，如同尘埃与恒星般的，无法被逾越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他所谓的“双王并立”，他那，以一颗星球为基石的“火星神国”，在那种以文明为食粮的伟力面前，不过是孩童掌心，一触即溃的沙堡。

　　“你怎么了？”

　　海棠朵朵疾步上前，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伸手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影。

　　手掌尚未触及，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气息，从李承渊体内，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气势。

　　那是，最纯粹的，凝结成实质的，杀意与绝望。

　　海棠朵朵如遭重击，被那股寒意狠狠地推开半步，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连灵魂，都在那刺骨的寒意中，颤抖哀鸣。

　　李承渊缓缓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血丝密布，如同即将碎裂的，猩红蛛网。

　　通过【世界树】与那颗“种子”之间，那丝比蛛丝更脆弱的链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范闲那，如同溺水者般的，濒死的绝望。

　　更能感受到，整个庆余年世界，那，生命力，被活活抽干时的，无声的，跨越了维度的，临终的哀嚎。

　　一个疯狂的念头，挣脱了所有理性的束缚。

　　如同，一株，生长在，地狱最深处的，食人藤蔓，在他的心中，野蛮地，破土而出，疯狂滋生。

　　回去！

　　必须，回去！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在另一个世界，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便宜表弟。

　　更是为了，他自己。

　　庆余年世界，是他神魂的“故乡”，是他两世记忆的“锚点”。

　　若锚点沉没，他这艘，在无尽虚空中，漂泊的孤舟，亦将，失去航向，彻底倾覆。

　　存在之基，一旦动摇，他，甚至，会，比那个世界，消亡得更快。

　　但，最大的问题，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漆黑的天堑，横亘眼前。

　　那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早已，在神武大帝降临失败后，彻底坍塌，归于虚无。

　　想要，再次，打通一条，稳定的，可以，承载他穿梭的，跨维度的通道。

　　所需要的能量，是一个，足以，点燃一颗小型恒星的，天文数字。

　　他的目光，从深邃的，黑暗的星空收回。

　　缓缓地，落向，脚下这颗，正在，蓬勃发展的，红色的星球。

　　落向，那，在神殿之下，建立起，一座座，奇异的，生物城市的，数以亿计的，对他，报以狂热信仰的信徒。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君王，俯瞰领土的审视。

　　也不再是，神明，垂怜众生的悲悯。

　　那是一种，饥饿的，冰冷的，看着，即将，被，投入熔炉的，薪柴的眼神。

　　一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燃尽一切的，绝对的，冷酷。

　　他，需要，榨干这个，由他，亲手缔造的新生文明的，每一分潜力，每一丝信仰，每一缕，燃烧的，灵魂之火。

　　地球。

　　联合政府总部。

　　巨大的，环形办公室里，空气滤净系统，发出单调的，几乎，不可闻的低鸣。

　　一切，都，如同，最精密的，钟表般，安静，有序。

　　李承宪，正在，处理一份，关于，全球能源再分配的，最终报告。

　　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淡蓝色的，全息光幕上，优雅地，划过，签署着，一道道，足以，影响数十亿人命运的，指令。

　　突然。

　　“警报！”

　　他面前，那台，代表着，地球最高算力的，主控AI，那，永远，保持着，优雅与平静的，合成女声。

　　第一次，发出了，尖锐的，失真的，足以，刺破耳膜的，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

　　“警-报-！检测到，火星，出现，超-规-格-能-量-反-应！”

　　“能量读数，正在，以，非逻辑级数，疯狂飙升！”

　　李承宪，缓缓抬起头。

　　办公室中央，那幅，巨大的，太阳系全息星图上。

　　代表火星的那个，原本，温和的，红色的光点。

　　此刻，正，从核心处，开始，向外，疯狂地，扩散出一圈圈，刺目的，不祥的，白炽色的光晕。

　　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仿佛，一颗，被，瞬间点燃的，超新星。

　　“他在干什么？！”

　　李承宪那双，如同，熔融黄金般的，威严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他，从那股，跨越了，数千万公里，依旧，让他，感到，心悸的，庞大的能量波动中。

　　嗅到了一种，熟悉的，不祥的气息。

　　那是，他弟弟，独有的。

　　那种，不计后果，无视规则，足以，将一切，都，拖入毁灭深渊的，混乱的，疯狂。

　　李承宪，瞬间，明白了。

　　他这个，永远，不安分的弟弟。

　　要做一件，足以，将，他们兄弟二人，那，脆弱的，停战协议，彻底撕碎。

　　将，整个太阳系，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恐怖的事情。

　　他的帝王心境，没有，产生丝毫，愤怒。

　　只有，绝对的，冰冷的，理智。

　　仿佛，一台，正在，高速运算的，超级计算机，在，寻找，最优的，解决方案。

　　他，毫不犹豫地，连接了，皇家卫队的，最高指挥频道。

　　他，那，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来自，绝对零度的，宇宙深空的，指令。

　　响彻在，每一艘，银色战舰的，舰桥。

　　“皇家卫队，第一、第二舰队。”

　　“立刻，脱离地球同步轨道。”

　　“全速，前往火星。”

　　他，顿了顿。

　　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如同，要，亲手，斩断，血脉羁绊的，冷光。

　　“授权使用，‘秩序枷锁’协议。”

　　“不惜一切代价。”

　　“阻止他。”

　　命令，下达。

　　环绕在，地球外层空间的，那，数百艘，造型，优雅而又，致命的，银色战舰。

　　如同，一群，被，唤醒的，远古巨兽。

　　舰身，那，冰冷的，金属装甲，缓缓，张开。

　　露出，内部，幽蓝色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核心。

　　舰尾，喷射出，耀眼的，蓝白色，等离子光焰。

　　没有，丝毫，迟滞。

　　数百艘，代表着，人类科技最高结晶的，战争机器。

　　划出了，一道道，整齐划一的，完美的，致命的轨迹。

　　如同一柄柄，刺破，黑暗天鹅绒的，银色的，手术刀。

　　撕开，寂静的，宇宙空间。

　　宿命般地，冲向了，那颗，正在，散发出，不祥光芒的，红色的星球。

　　一场，兄弟间的，理念之战。

　　一场，秩序与混乱的，终极对决。

　　在，这，突如其来的，灭世危机面前。

　　再次，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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