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梦归离 109

　　恐惧与愚昧是最好的燃料，只需一星半点的火种，便能烧成燎原之势。

　　方才还只是畏惧与迟疑的脸，在“妖法”的指控下，迅速被更为狂热的愤怒所取代。

　　“对！他是妖人！”

　　“他跟那些妖物是一伙的！想用妖草害我们！”

　　“打死他！打死这个妖人！”

　　人群再次被煽动，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田地，而是那个孤身立于田埂之上的身影。锄头与棍棒再次被高高举起，潮水般涌了上来。

　　卓翼宸面露难色。

　　他手中的剑，无法挥向这些被蒙蔽、被煽动的百姓。他们是愚昧的，是盲从的，却也是他立誓要守护的。

　　冰墙凝结，又在下一瞬被砸得粉碎。冰屑四溅，混杂着泥土与咒骂。他一次次地后退，一次次地重新立起屏障，试图用这种徒劳的方式，为身后那几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兵士，圈出一片暂时的安全之地。

　　混乱中，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被人奋力掷出，径直朝着卓翼宸的额角飞来。他身后，便是那几名兵士。

　　卓翼宸没有躲，只是下意识地再一次竖起冰墙。

　　“咄——！”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黑羽长箭精准地将那块石头凌空击碎，碎石四散。

　　紧接着，是第二支箭。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擦着后方陈员外的发髻飞过，将他的外帽直接掀飞，最终“咄”地一声，死死钉在他身后那块写着“禁入”的木牌上。

　　箭羽犹在嗡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着箭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土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一身玄色男装，长发以玉冠高束，身形挺拔，眉目清冷，手中还持着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军队制式的盔甲，手持利刃的兵士，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杀气。

　　“煽动百姓，构陷朝廷命官，意图不轨。”坡上那人开口，声音冰冷， “拿下。”

　　“你、你们凭什么抓我！” 陈员外看着那些朝自己逼近的黑甲士兵，挣扎着色厉内荏地尖叫，“我乃乡绅，有功名在身！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坡上那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凭我姓吴，够吗？”

　　吴姓，男子，军队。

　　“那、那位是……吴言将军！”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着惊恐的低呼。

　　“吴……吴家军！”

　　“天哪！吴大将军怎么来了！”

　　方才还群情激愤的百姓们炸开了锅，他们扔下手中的锄头棍棒，惊恐地跪倒一地，头也不敢抬。

　　陈员外更是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煽动些泥腿子闹事，竟会惊动了吴家。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两名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喊着“冤枉”。

　　卓翼宸怔怔地看着土坡上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他看错了吗？

　　那一身玄色男装也掩不住的风骨，那张弓搭箭时沉稳利落的姿态，那清冷得仿佛能将人冻伤的眼神，那即便隔着遥遥人群也能感受到的熟悉……

　　是她。

　　不是吴言。

　　哪怕穿着吴言的衣袍，哪怕刻意模仿男子的姿态，他也绝不会认错。

　　是吴辞。

　　她怎么来了？圣上不是下旨让她禁足一月吗？私自外出，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

　　一连串的疑问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可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仿佛只要吴辞出现，再大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卓翼宸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他最需要的时候。

　　她是不是……

　　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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