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薇奥莱塔．格林『二十七』

　　圣樱星际学院的日常，依旧在樱花飘散与能量光晕交织的轨道上运行。薇奥莱塔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墨绿色的发梢已经触及肩胛骨的位置，随着她的走动，会在背后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多余”的重量，也习惯了镜中那个逐渐褪去部分凌厉、多了几分沉静少女气息的影子。只是那异色的瞳孔深处，属于“青蚀”的冰冷与属于“星骸主宰”的深邃，从未真正消散。

　　关于零的猜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泛起几圈涟漪后，沉入了她意识的底层，并未过多地打扰她按部就班的学院生活与暗中进行的自我巩固。她依旧上课，阅读，观察，偶尔在莱拉的软磨硬泡下参加一些无关痛痒的集体活动，扮演着一个成绩中上、性格稍显孤僻的普通转校生。

　　直到这一天。

　　她和莱拉刚刚结束一堂关于“高能环境下的生物适应性突变”的选修课，正准备返回树屋宿舍。个人终端却同时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学院内部系统、但加密等级极高的信息。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简洁的坐标和一个时间——位于学院深处、一般学生禁止靠近的“观测塔”顶层，时间是一小时后。

　　莱拉疑惑地眨着琥珀色的眼睛，狼耳朵警觉地竖起：“观测塔？那不是只有学院高层和……某些特殊权限的人才能去的地方吗？谁找我们？”

　　薇奥莱塔看着终端上那个坐标，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观测塔……那里是圣樱学院与裁决部总部少数几个隐秘连接点之一。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去了就知道。”她平静地说道，率先改变了方向。

　　一小时后，她们穿过层层需要特殊权限验证的隔离门，乘坐一部无声而高速的升降梯，抵达了观测塔的顶层。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了望平台，而是一个极其广阔、穹顶透明的圆形大厅。大厅内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材质，倒映着穹顶之外那片真实的、未被星植遮蔽的璀璨星空。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碎冰晶凝结而成的、不断缓慢旋转的复杂星图模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和刺骨的寒意。

　　星图模型前，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冰瀑般垂落，身姿挺拔，穿着那套肩部铭刻永霜爪痕的银灰色统帅制服。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就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要凝结。

　　艾莉娅·克里斯特，“霜心”，正义裁决部的现任统帅。

　　莱拉瞬间紧张起来，狼耳朵紧紧贴在头发上，尾巴也僵直了，下意识地往薇奥莱塔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艾……艾莉娅大人……”

　　薇奥莱塔则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目光平静地落在艾莉娅的背影上，等待着。

　　艾莉娅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面前那幅冰晶星图上。星图中，代表不同势力、不同能量反应、不同时空异常点的光斑明灭闪烁，复杂程度远超圣樱学院教学用的任何模型。

　　“圣樱星的生活，看来并未消磨掉你们的警觉性。”艾莉娅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晶碰撞，在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颗经过极致压缩的寒冰星辰，扫过莱拉，最终落在薇奥莱塔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本质。

　　“薇奥莱塔·格林，”艾莉娅叫出了她的全名，语气平淡，“‘星骸主宰’形态初步稳定，能量控制精度提升百分之十七，对引力法则的适应性评估……良好。”

　　薇奥莱塔心中微凛。艾莉娅对她修炼进展的了解，精确得可怕。显然，她在学院的一举一动，从未脱离过这位“霜心”的注视。

　　“莱拉·刻耳柏洛斯，”艾莉娅的目光转向有些紧张的银发少女，“时空亲和度稳定提升，‘十秒凝滞’极限施放间隔缩短零点三秒。但对‘微型奇点’的能量饥渴问题，仍需警惕。”

　　莱拉连忙点头，尾巴小幅度地摇了摇，表示明白。

　　“让你们来，是有一项安排。”艾莉娅不再评价，直接切入正题。她抬起手，指向大厅一侧的阴影处。

　　“出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是零。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圣樱学院制服，脸色苍白，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服着，刘海遮住了部分眉眼。他低着头，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步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走到艾莉娅身侧约三步远的位置，他便停了下来，微微垂首，姿态恭敬，却依旧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仿佛与周围环境隔着一层无形薄膜的“零存在感”。

　　莱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零，又看看艾莉娅，狼耳朵困惑地转动着，显然不明白这个奇怪的、没有能量的同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薇奥莱塔的目光则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看着零，看着他在艾莉娅面前那副沉寂而顺从的模样，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图书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申请者：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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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成功了？他真的……加入了裁决部？

　　艾莉娅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零，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零。经过初步审核与评估，准许你以‘预备观察员’身份，加入正义裁决部，隶属‘龙骸守望者’序列，临时编制。”

　　预备观察员？龙骸守望者？

　　薇奥莱塔心中一动。龙骸守望者，那是裁决部内部最核心、最隐秘的力量，是伊莲娜理念的真正继承者，“守墓人”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艾莉娅竟然直接让一个刚刚加入、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进入这个序列？哪怕只是“预备观察员”，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零微微躬身，声音依旧是那般轻微沙哑，毫无波澜：“是，艾莉娅大人。”

　　没有激动，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艾莉娅将目光重新投向薇奥莱塔和莱拉：“从即日起，零将作为你们的临时同伴，共同执行一些学院内外的低风险观察与信息收集任务。”

　　“什……什么？和他？”莱拉忍不住脱口而出，指着零，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艾莉娅大人，他……他没有能量啊！而且他看起来……”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零看起来太弱了，而且性格古怪。

　　艾莉娅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莱拉，让后者瞬间噤声，狼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裁决部需要的不只是武力。”艾莉娅的声音带着寒意，“零在历史考据、信息分析、局势判断方面，拥有你们所不具备的……独特视角和潜力。他的‘无能力’，在某些情况下，反而是最好的伪装。”

　　她顿了顿，看向薇奥莱塔：“薇奥莱塔，你的任务是，在确保零安全的前提下，观察他，评估他。这也是对你自身判断力与领导能力的一种锻炼。”

　　薇奥莱塔沉默着。她明白了艾莉娅的用意。这既是对零的进一步考验和融入，也是对她的一种制衡与观察。让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零”加入她们的小队，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变数之石。

　　她看了一眼零。零依旧低垂着眼睑，仿佛艾莉娅安排的不是他的命运，而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是，艾莉娅大人。”薇奥莱塔最终平静地应道。她没有选择，也无法拒绝。而且，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神秘的“零”，也确实存在着探究的欲望。

　　“很好。”艾莉娅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你们的第一个协同任务，信息已发送至你们的加密终端。记住，保持低调，以观察为主，非必要，不介入。”

　　说完，她不再多看三人一眼，转身重新面向那幅冰晶星图，仿佛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无形的送客意味弥漫开来。

　　薇奥莱塔对着艾莉娅的背影再次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向着升降梯走去。莱拉看了看零，又看了看薇奥莱塔，最终还是快步跟上了薇奥莱塔，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怎么会这样嘛……”

　　零则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升降梯门关闭，将那片冰寒与星图的奥秘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凝滞。

　　莱拉忍不住，凑到薇奥莱塔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但在寂静的升降梯里依旧清晰）问道：“薇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零……他怎么会加入裁决部？还要跟我们一组？艾莉娅大人是怎么想的？”

　　薇奥莱塔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金属壁上倒映出的、零那模糊而沉寂的身影上。

　　零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莱拉的疑问，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薇奥莱塔回想起图书馆里他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那张写着晦涩申请的纸条，以及艾莉娅那句“独特视角和潜力”。

　　这个零，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的加入，或许并非偶然，而是艾莉娅某种更深层次布局的一部分。而她和莱拉，被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盘棋局之中。

　　升降梯抵达底层，门无声滑开。

　　薇奥莱塔率先走了出去，莱拉紧随其后。零也默默地跟了出来，依旧保持着那令人不适的沉默距离。

　　圣樱学院的人造夕阳透过星植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薇奥莱塔的墨绿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莱拉的银发和狼耳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而零，则像是一个即将融入阴影的、模糊的剪影。

　　三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因为裁决部的意志，被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前路是未知的任务，身边是神秘的同伴。

　　薇奥莱塔能感觉到，那条属于她的、既定的轨迹，因为“零”的闯入，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却可能影响深远的偏转。

　　她抬起头，望向学院那被樱花点缀的天空，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星骸般沉重的光芒。

　　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将走下去。

　　带着她的力量，她的秘密，以及……这个新来的、无声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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