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脆弱的庇护

　　身后的咆哮与震动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四人拼命向峡谷边缘逃亡。灰黄色的毒尘被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动搅动，形成翻滚的涡流，阻碍着视线和呼吸。脚下松软的土地仿佛也活了过来，不断震颤，让人难以保持平衡。

　　林默的空间感知在剧烈干扰下几乎失效，只能勉强辨别方向。他搀扶着伤势加重的韩啸，隼和灵狐紧随其后，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肺部火辣辣地疼，过滤面具似乎都要被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垮。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声终于逐渐远去，地面的震动也平息下来。但他们不敢停歇，直到手脚并用地爬上那段残破的栈道，重新站到峡谷边缘相对坚实的地面上，才敢停下来，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咳嗽。

　　回头望去，锈蚀峡谷依旧被浓雾笼罩，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动静只是一场幻觉。但每个人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余悸，证明着那绝非虚幻。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灵狐声音发颤，她的探测器在刚才的冲击中彻底报废了。

　　“不知道，但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隼喘着粗气，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暗影协会的那些疯子，到底在峡谷里搞什么？”

　　韩啸靠在一块岩石上，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强行催动能量的后遗症发作了，他的内脏如同被火烧过。“不管他们在搞什么，我们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把情况告诉雷擎。那个‘影刃’说的话，还有这个……”

　　他摊开手，那枚蓝色的能量碎片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说‘东西已经到手’，指的应该就是这种碎片。”林默盯着那碎片，他的空间感知虽然无法深入探查，但混沌晶体却对碎片传来一种微弱的“渴望”感，仿佛那是什么补品。“这东西的能量很奇特。”

　　“带回铁砧镇，或许秦博士能分析出点什么。”韩啸将碎片小心收起。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担心峡谷再有异变或者暗影协会的人追出来，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与雷霆塔士兵约定的汇合点走去。

　　来时乘坐的装甲越野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士兵，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示意他们上车。

　　返回铁砧镇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峡谷内的遭遇，那个强大的“影刃”，以及最后那声恐怖的咆哮，都给他们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雷霆塔堡垒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再次为他们打开。铁狼等在门口，看到他们的情况，尤其是韩啸加重的伤势，只是点了点头。“塔主要见你们。”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之前的指挥中心，而是被带到了堡垒内部的一间医疗室。武岩、磐石和夜枭也在这里。武岩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正在接受输血。磐石的右腿被打上了固定的夹板。夜枭的左臂缠绕着散发药味的绷带，灰败色似乎淡化了一些。苏婉守在旁边。

　　看到韩啸等人安全返回，苏婉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韩啸的伤势和林默等人疲惫的神情，心又提了起来。

　　秦博士也在，他正对着一个仪器观察着什么，看到韩啸进来，立刻迎了上来。“你们回来了！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他的目光落在韩啸刚刚拿出的那枚蓝色碎片上，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秦博士几乎是抢过碎片，放在一个便携分析仪下，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好纯净的能量结构！但又带着一种……不稳定的变数！这……这似乎是一种高度凝聚的、带有规则特性的能量结晶！”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金属门滑开，雷擎塔主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制服，目光扫过医疗室内的众人，最后落在韩啸身上。

　　“看来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并不顺利。”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韩啸在隼的搀扶下站直身体，将峡谷内遭遇清道夫、收集碎片、被影刃袭击，以及最后那声恐怖咆哮和能量冲击的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省略了林默与影刃战斗的细节，只说是合力击退了对方。

　　雷擎安静地听着，当听到“影刃”和那声咆哮时，他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影刃……暗影协会的精英刺杀单位，出现在锈蚀峡谷，看来他们对那里的东西势在必得。”雷擎走到秦博士旁边，看着分析仪上的数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种能量碎片……我的人以前在峡谷外围也发现过零星的样本，但能量强度远不如这一块。看来他们找到了矿脉，或者……源头。”

　　他转过身，面对韩啸：“你们带回了关键情报，也证明了暗影协会的深入活动。按照约定，你们的同伴会继续得到治疗，你们也可以在堡垒内获得庇护和补给。”

　　他的话听起来是履行承诺，但韩啸却感觉到一丝不安。

　　“塔主，峡谷深处的东西，恐怕不是暗影协会能轻易控制的。那声咆哮……”韩啸试图提醒。

　　雷擎抬手打断了他：“那是雷霆塔需要考虑的问题。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尤其是在林默和那枚能量碎片上停留了片刻，“好好休息吧。在你们离开铁砧镇之前，这里就是你们的‘安全区’。”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医疗室。铁狼紧随其后，并在门口留下了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

　　医疗室的门关上，房间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

　　“他是在软禁我们。”隼冷冷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守卫。

　　“我们的武器在进来时就被收走了。”苏婉低声道，她检查过武岩他们的装备，同样不见了。

　　秦博士还沉浸在能量碎片的研究中，但也被当前的气氛影响，不安地推了推眼镜。

　　林默走到窗边（医疗室有观察窗，但外面是堡垒内部的通道，看不到外面），空间感知悄然延伸。他能“感觉”到，这间医疗室所在的区域，能量屏蔽比堡垒其他地方更强，而且周围巡逻的守卫数量明显增加了。

　　“他不想我们离开，也不想我们接触外界。”林默得出结论。

　　韩啸靠在病床边缘，脸色阴沉。“他看中的，不只是我们带回来的情报，可能还有林默你的能力，以及这枚能量碎片代表的价值。我们知道了太多，也展现了‘利用价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灵狐问道，“武岩他们还需要时间恢复。”

　　隼走到韩啸身边，压低声音：“硬闯不可能。只能虚与委蛇，先稳住伤势，再找机会。雷擎肯定还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否则不会只是软禁。”

　　接下来的两天，队伍在医疗室内度过。雷霆塔提供了足够的食物、水和基础的医疗支持，武岩的输血完成了，脸色好转；磐石的腿骨被重新固定；夜枭手臂的侵蚀也得到了控制。但所有人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医疗室和旁边一个狭小的休息室内，门口始终有守卫。

　　秦博士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那枚能量碎片，偶尔会和林默讨论那些抽象的概念，试图将碎片能量特性与“陨龙之渊”的线索联系起来，但进展缓慢。

　　林默则利用这段时间，全力恢复精神力，并尝试更精细地操控混沌晶体。他反复回忆与影刃的战斗，试图掌握那种“扭曲空间”的能力，但消耗依然巨大，且极不稳定。他也尝试吸收那枚能量碎片，晶体传来的“渴望”更强烈了，但他不敢在雷霆塔的眼皮底下贸然行动。

　　第三天下午，铁狼再次出现。

　　“塔主要见你。”他这次指向的是林默。

　　众人的心都是一紧。

　　“什么事？”韩啸沉声问道。

　　“塔主只让他一个人去。”铁狼面无表情。

　　林默与韩啸、隼交换了一个眼神。该来的总会来。

　　“我跟你们去。”林默站起身，神色平静。

　　在铁狼和两名守卫的“护送”下，林默再次来到了雷擎的指挥中心。

　　雷擎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金属座椅上，但这次，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件东西——那枚蓝色的能量碎片，一个打开的、里面装着更多同类碎金属盒，以及……几张有些模糊的、似乎是远程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是锈蚀峡谷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如同矿洞般的入口，入口周围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蓝光的晶体簇，一些黑影（似乎是清道夫）正在洞口活动。而在另一张照片上，洞口附近的岩壁发生了大规模的坍塌，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破。

　　“看来，暗影协会不仅找到了矿脉，还惊动了里面的‘主人’。”雷擎将照片推向林默，“你对峡谷里的东西，知道多少？”

　　林默看着照片，摇了摇头：“我们只到了外围，遇到影刃和锈爪兽，最后那声咆哮和能量冲击，我们也是受害者。”

　　雷擎盯着林默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片刻后，他身体前倾，手指点在那盒能量碎片上。

　　“这种能量结晶，我称之为‘蓝铱’。它蕴含的能量纯度极高，而且……似乎能对某些特殊的规则力量产生共鸣和增幅。”雷擎的目光锐利如刀，“比如，你身上那种‘吞噬’的力量。”

　　林默心中巨震，但脸上努力保持平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否认。”雷擎靠回椅背，语气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自信，“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能力。你那种力量，虽然罕见，但并非独一无二。我对它的来源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它能否被‘蓝铱’增强，以及，增强后的你，能否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雷擎指了指照片上那个矿洞入口：“我要你，再进一次锈蚀峡谷，进入那个矿洞深处。暗影协会的人似乎在里面找到了什么，引发了那东西的愤怒。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暗影协会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如果可能……把那样东西，或者相关信息，带回来给我。”

　　林默瞳孔微缩。进入那个引发恐怖咆哮的矿洞？这简直是送死！

　　“我做不到。那里太危险。”

　　“你可以。”雷擎的语气不容置疑，“‘蓝铱’可以增强你的力量。而且，你不是一个人。”他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旁边一个屏幕亮起，显示出医疗室的实时监控画面，韩啸、隼等人都在里面。“你的同伴们，会在这里‘安心’休养，等待你的好消息。”

　　赤裸裸的威胁。

　　林默看着屏幕上同伴们的影像，拳头悄然握紧。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雷擎用武岩他们的安危，以及可能关于混沌晶体的线索，逼他就范。

　　“为什么是我？”林默问。

　　“因为你的能力特殊，或许能应对矿洞内的未知风险。也因为……”雷擎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只有对规则力量敏感的人，才能找到并使用矿洞深处可能存在的东西。暗影协会派影刃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拿起一块较大的“蓝铱”碎片，扔给林默。

　　“拿着它，感受它。它会帮助你。明天早上，铁狼会带你出发。”

　　林默接住那块触手温凉、内部仿佛有蓝色光晕流动的晶体，混沌晶体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

　　他看着雷擎那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看屏幕上对此一无所知的同伴。

　　新的任务，更加危险，且无法拒绝。

　　他仿佛看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雷擎和暗影协会共同觊觎的那个漩涡中心，而脚下，是同伴们被扣作人质的脆弱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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