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混沌晶体

　　跟随在原住民战士身后，穿行在光线愈发幽暗、植被愈发茂密的林间小径上，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不断接近这片森林真正的核心。

　　空气中那股磅礴的生命威压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液态的生机，令人精神振奋的同时，也带着一种面对亘古巨物般的渺小与敬畏。周围的树木已经不能称之为树，更像是活着的、沉默的山峦，粗壮的根系如同巨龙匍匐在地，树冠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如同碎金般的奇异光屑从极高处的缝隙中飘落。

　　那些引路的原住民战士，包括那名头领，神情都变得无比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他们不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圣地的宁静。

　　武岩的伤势在浓郁生命能量的滋养和【生命之叶】的持续作用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有差距，但寻常行动和战斗已无大碍。他跟在林默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低声道：“这地方……感觉比面对一群蚀心兽还让人发毛。”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感知全力放开，【真视之眼】和初步空间感知交织运用，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同时，他也在不断运转【自然盟约】，感受着与这片森林核心区域那愈发清晰、强烈的联系。意识海中那淡绿色的能量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与混沌晶体之间的能量通道也越发稳固、宽阔。

　　他能“听”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低沉回响；能“看”到周围那些参天古木内部流淌的、如同血脉般的淡绿色能量流；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那密林的最深处，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识，正如同沉睡的君王，散发着令万物臣服的威严。

　　那就是“森蚺守护者”吗？

　　前行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树木骤然稀疏，一片巨大的、被无数散发着柔和荧光的植物照亮的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的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天坑！天坑的边缘光滑，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打磨过，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深邃的、涌动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黑暗。

　　而在天坑的边缘，搭建着许多简陋却与森林融为一体的树屋和棚户，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村落。许多原住民——男女老少都有——正聚集在天坑边缘，他们脸上同样涂抹着油彩，眼神中充满了与那些战士相似的焦虑、期盼，以及深深的忧虑。

　　当林默和武岩在那队战士的引领下走出森林，出现在村落前时，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了过来。惊疑、好奇、审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光芒。

　　那名头领快步走到村落中一位最为年长、脸上皱纹如同树皮、手持一根镶嵌着硕大绿色宝石的木杖的老者面前，恭敬地行礼，然后用急促的语言汇报着，并不时指向林默，尤其是他手中那半截残破的蛇形权杖。

　　老者的目光如同古井，深邃而沧桑。他静静地听着汇报，视线始终落在林默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良久，老者缓缓抬起手，示意头领退下。他拄着木杖，一步步走向林默。周围的村民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眼神充满了敬畏。

　　老者停在林默面前，目光先是落在那半截权杖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悲伤，随即又看向林默，用那种拗口的语言，缓慢而清晰地说了几句话。

　　林默依旧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老者话语中的沉重和……请求？

　　他尝试着再次运转【古老低语】，集中精神去感知老者话语中蕴含的意念。

　　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波动，传入他的感知：

　　“……圣物……回归……”

　　“……守护者……痛苦……污染……”

　　“……平衡……打破……毁灭……”

　　“……外来者……盟约……希望……”

　　圣物回归？守护者痛苦？污染？平衡打破？

　　林默心中剧震！他瞬间联想到了祭坛壁画和那些玉质骨骼旁的信息——“背叛……污染……逃离”！

　　难道，这片森林的守护者，“森蚺守护者”，也遭受了某种“污染”？而自己手中这半截权杖，是能够帮助它，或者稳定这片森林平衡的“圣物”？

　　他看向眼前深不见底、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天坑。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源头，就在这下面！但同时，他也敏锐地感知到，在那纯粹的生命气息深处，隐隐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与这片森林格格不入的……冰冷与死寂！就像一块美玉上出现了细微的瑕疵，虽然不明显，却在不断侵蚀着整体的和谐！

　　这就是“污染”？

　　老者见林默似乎有所明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不再多言，而是侧过身，用木杖指向那天坑，然后对着林默，深深鞠了一躬。

　　他身后，所有的原住民，无论男女老少，都齐齐向着林默，深深拜伏下去！

　　无声的请求，重于千钧。

　　武岩看着这场景，咂了咂嘴，低声道：“好家伙……这担子可不轻啊。”

　　林默看着眼前跪拜的众人，又感受了一下天坑深处那混杂着痛苦与污染的庞大意识，以及怀中混沌晶体传来的、与这片森林命运紧密相连的悸动，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这不仅是为了这些原住民，也是为了他自己。他与这片森林通过【自然盟约】建立了链接，一旦森林核心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守护者被污染吞噬，他自身恐怕也会受到难以预料的反噬。

　　更何况，那“污染”的气息，让他隐隐感到一丝熟悉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对老者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向天坑边缘。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生机的威压和隐晦的污染感就越是清晰。天坑之下并非绝对的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水晶簇般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植物，它们的光芒照亮了坑壁上缠绕的、粗壮如龙躯的藤蔓和根须。

　　“我下去看看。”林默对武岩说道，“你在上面接应。”

　　武岩皱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下面情况不明，人多反而不好。”林默摇头，“我有盟约在身，应该比你们更安全。而且……”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混沌晶体，“它似乎能帮上忙。”

　　武岩知道林默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只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有事就喊，老子把这坑炸了也下去救你！”

　　林默笑了笑，没有多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依旧拜伏在地的原住民，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深不见底的天坑！

　　失重感瞬间传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林默没有慌乱，精神力运转，初步的空间感知让他能够清晰地把握自己下坠的轨迹和速度，同时【自然盟约】全力发动，周围那些散发着绿光的植物和粗壮的藤蔓仿佛变成了他身体的延伸，在他需要时，可以轻易地借力或者缓冲。

　　下坠了约莫一两百米，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天坑的侧壁上布满了巨大的洞穴，一些奇异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荧光生物在其中栖息。坑底似乎还有很远。

　　越往下，那股混杂的气息就越发强烈。生命能量浓郁得几乎要液化，但那股冰冷的死寂污染也如同附骨之疽，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看到，一些坑壁上的植物和藤蔓，出现了不正常的灰败和枯萎，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灰烬般的暗色物质。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半截残破的玉石权杖，突然自主地散发出温润的白色光华！这光华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纯净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将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那股冰冷死寂气息稍稍驱散。

　　同时，混沌晶体也再次传来悸动，内部那些银色光点剧烈闪烁，似乎在分析、记录着这种“污染”的能量特性。

　　林默心中明了，这权杖果然是关键之物。

　　他调整姿势，借助坑壁上突出的岩石和藤蔓，不断向下滑落。大约又下坠了数百米，眼前骤然开阔！

　　他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由巨大树根盘结形成的“地面”上。这里仿佛是天坑的底部，又像是某个巨大生物的巢穴核心。

　　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在前方不远处，盘踞着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生物！

　　那是一条巨蟒！但其体型远超任何已知的生物！它盘绕的身躯如同连绵的山脉，每一片鳞甲都大如磨盘，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凝聚了整片森林生机的墨绿色。它的头颅埋在身躯中央，看不真切，但仅仅是裸露在外的部分躯体，就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与威严！

　　这就是“森蚺守护者”！

　　然而，此刻这位古老的存在，状态却极其糟糕。

　　在它那庞大的躯体上，尤其是在靠近心脏区域的鳞片缝隙间，赫然缠绕着无数如同血管般搏动、延伸的暗红色菌丝！这些菌丝与林默在第七研究所母巢看到的如出一辙，散发着冰冷的、充满饥饿与混乱的“深渊回响”气息！它们如同寄生虫般，扎根在守护者的血肉之中，不断汲取着它磅礴的生命力，并释放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死寂污染！

　　守护者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沉睡，或者说，是在与体内的污染进行着殊死的对抗。它的呼吸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吐息都带着痛苦的低沉轰鸣，庞大的身躯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震得整个坑底微微颤动。

　　那些暗红色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它身体其他部位蔓延！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守护者那庞大的意识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丝……被漫长时光消磨后的疲惫与无力。

　　他手中的残破权杖，散发的温润白光变得更加明亮，仿佛在呼唤着它的主人。

　　林默不再犹豫，他快步上前，来到那庞大躯体的旁边。越是靠近，那股“深渊回响”的污染气息就越是浓烈，让他意识海中的淡绿色能量漩涡都变得有些滞涩。

　　他举起手中的残破权杖，尝试着将其靠近那些搏动的暗红菌丝。

　　就在权杖的白光接触到菌丝的瞬间——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些菌丝猛地收缩、扭曲，发出刺耳的腐蚀声！权杖的白光有效地遏制了菌丝的蔓延，甚至将其逼退了一小圈！

　　有效！

　　但林默还来不及高兴，就感觉到一股暴戾、混乱的意念，顺着菌丝，如同毒针般狠狠刺向他的意识！

　　是“深渊回响”的反扑！

　　林默闷哼一声，意识海传来剧痛！那淡绿色的能量漩涡剧烈震荡，几乎要溃散！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混沌晶体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银辉，而是混合了之前吸收的星辉、以及此刻从权杖上流转过来的纯净生命之力，形成一股奇特的、带着“净化”与“稳定”特性的能量流，瞬间护住了他的意识海，并将那股反扑的混乱意念强行驱散、分解！

　　混沌晶体内部，那些银色光点与暗红光点的流转碰撞变得更加激烈，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微缩的战争。

　　林默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冷汗。好险！如果没有混沌晶体，刚才那一下精神反噬，就足以让他重创！

　　他看了一眼手中光芒有些黯淡的权杖，又看了看那依旧在不断蠕动、试图反扑的暗红菌丝，心中明了。单靠这残破的权杖，只能暂时抑制，无法根除这如同跗骨之蛆的污染。

　　必须想办法，彻底净化它们！

　　他想到了自己那枚火焰规则碎片！火焰，尤其是蕴含着规则力量的火焰，对于这种阴暗污秽之物，往往有着奇效！

　　但直接动用火焰规则，威力难以控制，很可能伤及守护者本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混沌晶体上。

　　这块神奇的晶体，能够吸收、转化、放大不同的规则力量……能否将火焰规则的力量，与权杖的生命之力，甚至与【自然盟约】的力量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只针对“污染”的、可控的净化之力？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将残破权杖插在身前的地面上，让其持续散发着安抚与净化的白光，抑制菌丝的活性。

　　然后，他盘膝坐下，左手虚按在权杖之上，引导着其中纯净的生命之力；右手则缓缓抬起，一丝炽热的、橙红色的火焰在他掌心燃起——他动用了那枚火焰规则碎片的力量！

　　同时，他集中全部精神，沟通意识海中的空间晶体、淡绿色能量漩涡，并将它们的力量，连同掌心的火焰、权杖的生命之力，一同引导向怀中的混沌晶体！

　　他要以混沌晶体为熔炉，以自身为桥梁，强行融合四种不同属性的力量——空间、生命、火焰、以及【自然盟约】链接的森林意志！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和危险的尝试！任何一种力量失控，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嗡——！！！

　　混沌晶体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内部银色与暗红的光点疯狂碰撞、湮灭、再生！一股混乱而庞大的能量在晶体内部汇聚、压缩！

　　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四股力量的冲突撕碎，全身的经络都传来灼烧和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牙坚持着，凭借初步空间感知带来的精准控制力，以及【观星术】赋予的宏观视野，强行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引导着四股力量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净化——去融合！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林默感觉自己即将支撑不住，意识即将被能量洪流冲垮的瞬间——

　　混沌晶体内部，那疯狂碰撞的光点骤然一滞！

　　一股全新的、呈现出瑰丽琉璃色泽的、既蕴含着生命勃发的生机、又带着火焰净化万物的炽热、还糅合了空间稳定特性与森林古老意志的奇异能量，如同破茧而出的彩蝶，缓缓从晶体中流淌而出！

　　这能量温和而强大，充满了创造与毁灭交织的矛盾美感！

　　成功了？！

　　林默心中狂喜，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引导着这股新生的、被他暂时命名为“净灭之炎”的能量，缓缓流向那些在权杖白光下不断扭曲的暗红菌丝！

　　当琉璃色的“净灭之炎”触碰到菌丝的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耳的腐蚀声。

　　那些狂暴的、充满饥饿与混乱的菌丝，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它们在琉璃色的光焰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化作缕缕黑烟，最终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净化！彻底的净化！

　　“净灭之炎”所过之处，暗红菌丝节节败退，被迅速清理！守护者那墨绿色的鳞片重新显露出来，虽然因为长期被寄生而显得有些黯淡，但那股令人不安的死寂污染气息，却是在飞速消散！

　　随着污染的清除，沉睡的“森蚺守护者”那沉重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庞大的身躯也不再痛苦地抽搐。

　　有效！真的有效！

　　林默精神大振，强忍着巨大的消耗，持续引导着“净灭之炎”，清理着守护者躯体上残余的菌丝。

　　然而，就在他清理到靠近守护者心脏区域、污染最为严重的一片菌丝时——

　　异变再生！

　　那些暗红色的菌丝似乎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猛地收缩、凝聚，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了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大小的暗红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一张张若隐若现的、充满痛苦与怨毒的面孔虚影！它散发着远超之前的、凝练到极致的“深渊回响”气息，甚至引动了周围空间的轻微扭曲！

　　这团凝聚的污染核心，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它猛地射出一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暗红血箭，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刺林默的眉心！这一击，蕴含了它所有的混乱意志和污染本源，誓要将这个打扰它“进食”的蝼蚁彻底侵蚀、同化！

　　速度快到极致！威力远超之前的精神反扑！

　　林默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血箭在瞳孔中急剧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寂的、庞大的“森蚺守护者”，似乎被这核心污染的垂死一击和林默净化它身躯的行为所触动，那一直埋藏的头颅，猛地抬起了一线！

　　仅仅是一线！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如同湖泊般的、竖立的金色蛇瞳，骤然睁开！

　　冰冷，古老，威严，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茫然，以及……被冒犯的滔天怒火！

　　一道凝练的、蕴含着整个森林意志的淡金色光芒，后发先至，如同审判之矛，精准地轰击在那道暗红血箭之上！

　　“噗！”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暗红血箭在淡金色光芒中，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瞬间蒸发、湮灭！

　　而那淡金色光芒余势不减，狠狠轰击在那颗搏动的暗红肉瘤之上！

　　“嗷——！！！”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和不甘的、并非真实声音的精神尖啸，猛地爆发开来！

　　暗红肉瘤在淡金色光芒的净化下，剧烈扭曲、膨胀，最终——

　　“轰！！！”

　　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飘散的、迅速消融的暗红色光点！

　　核心污染，被守护者亲自出手，一举净化！

　　随着核心污染的消失，守护者躯体上残余的零星菌丝也如同失去了源头，迅速枯萎、消散。

　　天坑底部，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死寂气息，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磅礴而纯净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暖的洋流，缓缓流淌。

　　“森蚺守护者”那睁开的金色竖瞳，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了因为脱力而半跪在地、脸色苍白的林默身上。

　　那目光中的冰冷与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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