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视之眼

　　混乱。

　　无序的拉扯，方向的迷失，时间的错乱。林默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惊涛骇浪的叶子，在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撕裂般的空间力量中翻滚、沉浮。意识在绝对的眩晕和短暂的清醒间徘徊，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住身边那个沉重而失去知觉的身体——武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骼几乎散架的剧痛，将林默从混沌中狠狠拽回现实。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而潮湿的地面上，武岩庞大的身躯也随即砸落，压得他一阵气闷，险些背过气去。

　　冰冷、湿润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浓重的腐殖质和某种陌生植物的清新气息，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从武岩身下挪开，忍着全身仿佛被拆散重组的酸痛，勉强撑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不再是“观星塔”那冰冷宏大的黑色空间，而是一片……原始而陌生的森林。

　　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斑驳的光点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布满厚重苔藓和奇异菌类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树干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湿泥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奇异鸣叫。

　　他们似乎……被随机传送到了某个未知的野外区域。

　　“咳……咳咳……”武岩发出一阵痛苦的咳嗽，悠悠转醒。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脸色一白，又是一口淤血咳出。

　　“别乱动！”林默连忙按住他，“你伤得很重。”

　　武岩靠在旁边一棵巨树的虬根上，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又看向脸色同样苍白、气息虚弱的林默，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的……还……还活着……就行。这……这是哪儿？”

　　“不知道。”林默摇头，眉头紧锁。他尝试感知了一下自身状态。精神力几乎枯竭，意识海因为过度透支和最后那下强行空间闪烁而隐隐作痛，但好在灵魂本源没有再次受创。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但行动无碍。相比之下，武岩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内出血，多处骨折，能活着已经是体质强悍了。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武岩的伤势，用找到的坚韧藤蔓和树枝简单地为他固定了断骨，又喂他喝了些水。

　　“得尽快找到隼队长他们，或者确定我们的位置，返回据点。”林默沉声道。在这完全未知的野外，带着一个重伤员，处境极其危险。

　　他尝试通过身份铭牌联系隼或者据点，但铭牌毫无反应，只有一片杂乱的忙音。显然，这里的空间位置极其偏远，或者有特殊的干扰。

　　“通讯……中断了。”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确保生存，治疗武岩的伤势，然后找到出路。

　　他看了一眼武岩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嘴角，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药物或者具有治疗效果的资源。他自己的精神力也需要时间恢复，无法频繁动用能力。

　　他的目光投向这片深邃、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或许……这里也隐藏着“遗落之地”的入口？或者，生长着某些未被记录的、具有疗伤效果的变异植物？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将武岩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树洞旁，用藤蔓和枝叶做了简单的伪装。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发出声音。我就在附近寻找草药和食物，顺便探查环境。”林默对武岩叮嘱道。

　　武岩艰难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保存体力。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累赘，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林默添乱。

　　林默拔出军用匕首，深吸一口气，步入了这片未知的绿色迷宫。

　　森林里光线昏暗，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和爬行动物在枝叶和苔藓间穿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默将感知提升到极致，【真视之眼】扫视着周围，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辨认着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有些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但大多性质不明，他不敢贸然采摘。他需要寻找的是记忆中信息库记载的、或者带有明显“治愈”、“生机”特性的植物。

　　搜寻了大约半个小时，收获寥寥。只找到几种确认无毒的浆果和可以食用的块茎，但对于武岩的伤势毫无帮助。

　　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疲惫感阵阵袭来，他靠在一棵布满青苔的巨树下，稍作休息，同时再次尝试沟通那片黑暗废墟。

　　这一次，或许是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精神又处于一种相对“空灵”的状态，他与废墟的链接似乎顺畅了一些。他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将一股“需要治愈重伤”的强烈意念，混合着微弱的精神力，投向了那片无尽的黑暗。

　　等待……

　　几分钟后，就在他以为又一次徒劳无功时，一丝带着“粘合”、“愈骨”意味的微弱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被他捕捉到。

　　牵引。

　　当他睁开眼时，手中多了一小截……暗红色的、仿佛风干肉条般的东西。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生机，以及一种……蛮荒、狂暴的意念残留。

　　【荒古兽膏（劣质）】：某种强大荒兽精血与骨髓凝结而成的残渣，蕴含狂暴生机，可强行刺激肉身愈合，但有精神污染风险。

　　东西拿到了，但林默却皱起了眉头。这“荒古兽膏”蕴含的生机确实磅礴，但那丝狂暴的意念残留让他十分忌惮。武岩现在状态极差，意识薄弱，使用这东西，很可能伤势未愈，先被其中的狂暴意念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不行……太危险了。”他否定了使用这兽膏的想法。

　　难道就没有更安全、更温和的治愈类“废弃物”吗？

　　他不甘心，再次集中精神，向黑暗废墟发出呼唤。这一次，他附加了“温和”、“纯净”的意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精神力即将再次耗尽时，又一丝波动传来。

　　这一次，落在他手中的，是一小片……如同翡翠般剔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绿色叶片。

　　【生命之叶（碎片）】：源自某个失落精灵国度的世界树落叶碎片，蕴含纯净生命能量，可缓慢治愈肉体创伤，安抚灵魂，无副作用。

　　就是它！

　　林默心中大喜！虽然只是碎片，效果可能缓慢，但胜在纯净安全！

　　他立刻返回藏身点，将这片【生命之叶】碎片小心地喂入武岩口中。叶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温和的涓流，融入武岩的四肢百骸。武岩痛苦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

　　林默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东西吊着命，武岩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也服下几颗找到的浆果，补充体力，然后开始以藏身点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试图找到水源，并进一步了解这片森林。

　　他沿着地势较低的方向前行，同时留意着任何可能的人类活动痕迹或者能量异常点。

　　走了大约一公里左右，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拨开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一条清澈见底、宽度不足三米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在林间岩石间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取水时，目光猛地一凝！

　　在小溪对岸，一片被踩倒的草丛旁，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半截被踩进泥里的、制作粗糙的木质箭杆！箭杆的尾部，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涂抹着一个简单的、如同张开口器的蛇头图案！

　　这不是自然产物！这是……人为的痕迹！

　　这里有人？！

　　林默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是敌是友？是“破晓”的其他小队？还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亦或是……其他未知的势力？

　　他立刻伏低身体，借助植被掩护，仔细观察着对岸。除了那半截箭杆，没有再发现其他明显的痕迹。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贸然过河。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绝非明智之举。

　　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些水，迅速返回了藏身点。

　　将发现箭杆的事情告诉了武岩。武岩闻言，挣扎着想要坐起，被林默按住。

　　“妈的……这鬼地方……还有人？”武岩喘着气，眼神凝重，“看那标记……不像咱们‘破晓’的风格，也不像‘壁垒’的制式装备……”

　　林默点了点头。那蛇头图案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气息。

　　“我们得更加小心了。”林默沉声道，“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尽量避免接触。”

　　他将取回的水喂给武岩，自己则一边休息恢复精神力，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夜幕，渐渐降临。

　　原始森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和喧闹。各种夜行生物的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林默不敢生火，只能和武岩挤在狭小的树洞里，依靠【真视之眼】和强化后的听觉警戒。

　　后半夜，就在林默精神有些恍惚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沙沙”声，从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不是野兽！

　　林默瞬间清醒，轻轻摇醒了昏睡的武岩，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屏住呼吸，透过树洞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在朦胧的月光（透过茂密树冠仅有的一点微光）下，几道模糊的黑影，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穿行。他们的动作极其敏捷，落地无声，仿佛与这片森林融为一体。

　　他们的装束很原始，穿着兽皮和某种坚韧植物纤维编织的衣物，脸上涂抹着暗色的油彩，手中拿着粗糙但看起来十分致命的骨矛和木弓。为首一人，额头上绑着一根羽毛，羽毛的末端，赫然点缀着一个用细小骨骼拼成的……蛇头图案！

　　与溪边那箭杆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些……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

　　他们似乎在……狩猎？或者巡逻？

　　林默和武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那几名原住民在距离他们藏身树洞约三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那个绑着羽毛的头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林默他们藏身的区域。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如同实质般的野性直觉和压迫感！

　　时间仿佛凝固。

　　几秒钟后，那头领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打了个手势，带着其他几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直到那“沙沙”声彻底远去，林默和武岩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好险……”武岩心有余悸，“这些家伙……不简单。感觉比很多变异体还难缠。”

　　林默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这些原住民显然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而且拥有极强的追踪和反追踪能力。他们的存在，让本就不明朗的处境，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但武岩的伤势……需要时间。

　　林默看着外面重归寂静、却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活下去，找到出路。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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