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流云派

　　流云派坐落于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之间，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颇有几分仙气。

　　只是与往日的熙攘相比，如今的流云派显得冷清了许多。

　　门人稀疏，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萧索。

　　闻风禾一踏入流云派的正厅，便感受到了这种氛围。

　　她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或做客，而是为了追查南方之魍冗冥空的线索。

　　据她所知，无锋当年镇压各派，流云派亦是深受其害，或许这里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正厅内，流云派如今的当家人魏云飞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年纪虽轻，眉宇间却已有了担当一派的沉稳与凝重。

　　而在他身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娇俏明媚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辫梢。

　　正是他的妹妹魏云笙。

　　魏云笙百无聊赖地抬眼，目光落在走进来的闻风禾身上。

　　起初只是随意一瞥，随即，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风禾，越看越觉得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窜到风禾面前，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

　　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固有的骄纵，扬声问道：“喂！你……你是闻风禾吧？”

　　风禾对于魏云笙这冒失的举动并未动怒，只是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淡然与隐约：

　　“魏姑娘，好久不见。”

　　魏云笙见她承认，双手抱胸，下巴微扬，语气带着几分回忆和毫不掩饰的酸意：

　　“我当然记得你！当日宫门选亲，闹得沸沸扬扬，那个宫远徵……最终不就是选了你做新娘嘛！”

　　她撇了撇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即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天真的恶意猜测道：

　　“怎么？你今天跑到我们流云派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宫远徵休了你了？”她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

　　“是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愿意来给我做丫鬟来了？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收留你！”

　　“笙儿！不得无礼！”端坐于上的魏云飞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立刻沉下脸，出声斥责。

　　他这个妹妹，被娇纵惯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

　　魏云飞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来到风禾面前，脸上带着歉意和郑重：

　　“闻姑娘，小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风禾淡淡一笑，并未将魏云笙的挑衅放在心上：“魏兄言重了，无妨。”

　　魏云飞神色一正，继续说道：“你信中所提及的，关于追查南方之魍冗冥空之事，我魏某和流云派，必定鼎力相助，义不容辞！”

　　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恨意与痛楚。

　　流云派昔日也曾是江湖中颇具声望的门派，如今却人才凋零，门庭冷落，皆是拜当年无锋的残酷镇压所赐。

　　那场浩劫，几乎断了流云派的根基。

　　“无锋之流，皆是江湖败类！”

　　魏云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狼子野心，妄想控制无量流火，以此称霸天下，视人命如草芥！多亏了闻姑娘你，还有宫门诸位深明大义，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将那恐怖的无量流火重新封印，才为这天下，为这江湖，争取到了难得的安定！”

　　他越说越是激动，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对着风禾便是深深一揖，语气诚挚而充满敬意：

　　“魏某在此，替天下苍生，替江湖同道，谢过闻岭闻风禾姑娘！”

　　这一礼，情真意切，重若千钧。

　　风禾心中猛地一颤，连忙侧身避开，伸手虚扶了一下魏云飞：

　　“魏兄万万不可！此等大礼，风禾受之有愧，快快请起！”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乌兰布地下城中，那些为了释放“星辰之力”、义无反顾投身岩浆的陌生面孔。

　　他们的牺牲，才是换来这“安定”的真正代价。

　　而她，不过是这因果链条中的一个环节，如何能坦然承受这“替天下人”的感谢？

　　一股浓重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喉头发紧，鼻尖发酸。

　　“切！”一旁的魏云笙见哥哥对闻风禾如此推崇备至，还行了这般大礼，心中更加不痛快了。

　　小声嘟囔着，“哥你什么时候这样夸过别人……”

　　她自幼被兄长呵护备至，何曾见过兄长对哪个同龄人如此敬佩有加？

　　魏云飞却不管妹妹的小性子，依旧看着风禾，由衷赞道：

　　“闻姑娘的胆识与仁义，魏某是真心佩服。若非有你与宫门力挽狂澜，如今这江湖，还不知是何等生灵涂炭的光景。”

　　风禾盛情难却，却也不想再继续这让她倍感压力的客套与感激。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重新将话题引回正事：

　　“魏兄谬赞了，风禾愧不敢当。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她神色一肃，问道，“关于这南方之魍冗冥空，魏兄了解多少？他行踪诡秘，风禾追查多日，始终难以锁定其藏身之处。”

　　提到冗冥空，魏云飞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寒光闪烁。

　　“冗冥空此人，”他声音冷冽，“阴狠毒辣，狡诈多疑，手段极其残忍，堪称毫无人性。”

　　他陷入回忆，语气沉重：“当年，自江湖中开始流传无量流火即将出世的消息后，无锋便如同疯狗一般，开始对各门各派进行疯狂的清缴和镇压，美其名曰‘整合力量’，实则顺者昌，逆者亡！”

　　“后来，上一代的四方之魍在与宫门的大战中陨落，本以为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太平。”

　　“却没想到，新的四方之魍很快便上任，其手段比之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这南方之魍冗冥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是刽子手！”

　　魏云飞眼中痛色加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流云派……当年有近三分之一的门人弟子，都被他们强行掳走，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那是流云派永远的痛，也是他作为掌门，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些年，流云派表面上看似沉寂，暗中却一直在休养生息，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寻找那些失踪同门的生路，以及……复仇的机会。”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虽然撅着嘴，但此刻也安静下来的魏云笙，眼神变得复杂而疼惜。

　　“包括……当时让笙儿前往宫门参与选亲，”他叹了口气：

　　“一方面固然是存了与宫门交好，为流云派寻一个依仗的心思。但更多的……是希望她能进入宫门那等守卫森严之地，避开无锋的威胁，得到一个相对安定、安全的环境。”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却没想到……宫门内部亦是风波不断，险象环生，反而让她几次陷入险境，差点……差点丧命。”

　　说到此处，魏云飞再次看向风禾，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魏某在此，必须再次郑重感谢闻姑娘！当日若非你出手相救，舍妹恐怕早已……此恩此德，我流云派没齿难忘！”

　　风禾看着魏云飞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感激，又看了看旁边虽然别扭却也没再出言讽刺的魏云笙，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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