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现在，我真的非常讨厌你，莱拉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真的很失望。”

　　军队指挥官法雷尔上校微笑着看向马蒂亚斯。但马蒂亚斯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表情看起来游刃有余。

　　“我失去了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军官呢。虽然以赫哈特公爵的能力继续在军队中服役，对帝国来说是更大的损失，但站在军人的立场上来说，这还是很让人难过的。”他如此说道。

　　他眼中的失望和失落感是真的，毕竞他们在军队中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最信任的部下赫哈特上尉本应再服役一年，但他却出人意料地改变了主意。可以想象，当这份文件送到他的办公桌上时，他是多么的震惊。

　　因为提交给他的居然不是延长服役期限的文件，而是辞职信。

　　虽然他希望马蒂亚斯留下来，但法雷尔上校没有能够挽留他的理由，因为正如信中所说，他这么做的理由不是因为别人，而是他的祖母赫哈特公爵夫人。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马蒂亚斯向他礼貌地道谢。

　　尽管赫哈特公爵从社会地位上来说是地位相当高的贵族，但他还是会对他的上级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他的态度与其他贵族官员明显不同，而后者往往无法做到公私分明。

　　法雷尔上校也因此对马蒂亚斯感到钦佩。

　　其次，考虑到他为帝国立下的功勋，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第一个任务选择的就是前线这种有悬而未决的问题的地区。

　　“你来拉兹的时候，一定记得来看看我。”

　　马提业斯愉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并和上校握手告别。

　　“是，上校。”

　　他握了握上司的手，就此走出了上校的办公室，卸下了这些职责。

　　当他走到街上时，春日的阳光从湛蓝的天空中洒下，仿佛是在欢迎他。

　　马蒂亚斯准备乘车向拉兹的市中心移动。他还得去好几个地方，和其他一些上级见面。也就是在这之后，他持续了好几天的退休告别活动才能落下帷幕。

　　而当他正要走向等候的车辆时，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让他停下了脚步。马蒂亚斯把目光转向街对面的道路尽头。

　　在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莱拉。

　　正在市中心人行道上悠闲地走着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莱拉·勒埃林。

　　“少爷。”

　　司机走近他时，他站着在原地没有动，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

　　马蒂亚斯一边命令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对面。

　　是莱拉？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迈着大步，径直穿过了马路。

　　她在参观的博物馆很大。

　　莱拉惊奇地环顾四周，看着伯格帝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宏伟建筑，就像她第一天来到这里时那样。

　　到达拉兹的第二天，凯尔带着莱拉第一次来到这里。

　　街对面的艺术历史博物馆和自然历史博物馆，据说是拉兹最引以为豪的地标。 应虽然莱拉已经习惯了和王都不相上下的卡尔斯巴的富丽堂皇，但她每次行走在拉兹的街道上时，两边的建筑奇迹都让她无比着迷。

　　尽管学校里参观过王都的女孩们总是滔滔不绝地说起艺术历史博物馆是多么美丽，但莱拉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说，自然历史博物馆才是最美的建筑。

　　正如凯尔所说的那样，博物馆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人间天堂。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博物馆是多么的宽阔，要她在一天之内把这座建筑的每个角落都探索一遍，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莱拉渴望用一整天的时间，尽可能地探索这个地方。她还计划要在离开拉兹之前的最后一天再来一次这里。她希望自己能够完成这个看完博物馆的全部藏品。

　　莱拉终于下定了决心，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博物馆的门厅，脚步轻快。

　　虽然凯尔今天说想陪她来，但莱拉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毕竟她前一天已经完成了考试，而他的考试明天早上才开始。

　　虽然凯尔对自己的脑袋充满信心，提前完成了学习，但莱拉并不想在考试前一天的时候还让他陪同观光。

　　在进入展厅之前，莱拉再次检查了自己的仪表，确保没有一根头发不对劲。

　　舒适的鞋子，有。

　　笔记本和笔，有。

　　充沛的精力，我准备好了。

　　莱拉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走进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看过的展厅。

　　莱拉·勒埃林今天就像一个出门野餐的孩子。

　　马蒂亚斯站在安全距离之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疲倦地大步穿过了几个宽敞的展览馆。

　　马蒂亚斯已经确信他看到的进入自然历史博物馆的背影就是莱拉，所以他悄悄地跟着她，同时又保持着距离。

　　好奇心占了上风，他一直在想她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在观察后不久，马蒂亚斯还想要继续这样等待下去，并且更加密切地关注她的举动。

　　在等待的时候，马蒂亚斯突然想起，王都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在进行学院的入学考试。

　　看到她出现在王都参加考试，马蒂亚斯有了结论，她应该是决定继续在学院里学习了。

　　她和凯尔·英特曼的婚姻也是如此吧。

　　莱拉站在一个装有各种植物标本的玻璃陈列柜前，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有时，她的嘴唇上泛着一丝微笑，脸上也会露出欢快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珠宝。

　　马蒂亚斯感到不可思议，仅仅是个植物样本，居然就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马蒂亚斯决定再跟踪她一会儿，但他没有选择继续靠近，因为他知道，只要她看到他，脸上的快乐就会消失。马蒂亚斯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自去年夏天以来，他就没有再见过她了，但那之后莱拉似乎也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她精致的外表和从前相比，还是有了细微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瘦了一些，表情看起来更温柔了，每一个动作也都更加优雅了。

　　莱拉穿着蕾丝装饰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了。

　　在那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莱拉离开了植物标本展厅，却又突然在通往下一个展厅的通道前停下了脚步。

　　马蒂亚斯知道肯定是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

　　两个展厅之间的通道，是一个看起来如同天堂般的地方。银白色调的树枝上装饰着白色的羽毛和花环，仿佛是树枝上原有的树叶那样。

　　当光线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穿进来时，悬挂在树枝上的七彩鸟形水晶饰品就会反射光线，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视觉氛围，让人能够联想到童话王国，进一步增加了这片空间的魔幻之美。

　　“天呐。”

　　莱拉天真的赞赏引起了他的注意。

　　马蒂亚斯看见她如此纵情地跑来跑去，控制不住露出了笑意。莱拉就像游乐场的小女孩一样，兴奋地在这片区域里跑动，那波浪般的金发和裙子下摆，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舞动。

　　在这条美丽的通道中间，莱拉停下了脚步。她向树枝伸出手，但她的指尖无法够到那个鸟形的装饰品。

　　当莱拉还在盯着天花板的时候，马蒂亚斯已经径直漫步到了她身边。

　　在她意识到他的存在之前，马蒂亚斯就抓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身体抬离了地面。莱拉在升到空中时，还惊讶地摇晃了一下。她转过头，那只她之前还够不着的水晶鸟，现在近在咫尺。

　　她突然感觉自己或许可以像春天里的小鸟一样飞翔，飞去任何地方。

　　她仿佛在睁着眼睛在做梦。这是个奇怪，又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时刻。

　　马蒂亚斯把她放回到地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那宽大蓬松的白色连衣裙的下摆顺着小腿滑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皮肤。

　　莱拉抬起头，将摸过水晶鸟的手藏在身后。

　　马蒂亚斯慢慢地脱下了他的军官帽。他那双比夏末的天空还要蓝的蓝眼睛，正以耀眼而生动的目光凝视着她。

　　博物馆穹顶下有一家卖点心的小咖啡馆，让游客可以在这里休息，给自己补充能量。

　　第一天来的时候，莱拉和凯尔已经在那里吃过午饭。马蒂亚斯带头向那个方向走去，见状，莱拉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站在那里没有选择跟上，而是怒视着马蒂亚斯。

　　“很高兴见到您，公爵。我先告辞。”

　　听见她的话，马蒂亚斯转过身来。

　　莱拉鼓起勇气低头问候，然后开始向另一条路走去。

　　“往那边。”他吩咐道。

　　她拒不服从，又走了几步，结果是没能逃脱。马蒂亚斯追上她，挡住了她的去路。

　　“您是怎么回事？”

　　莱拉环顾四周，有些尖锐地问道。

　　一些路人眯起了眼睛，带着几分好奇看向他们。

　　“真讨厌。”

　　“什么?！”

　　“……我讨厌像你这样的人。”

　　马蒂亚斯傲慢的态度要把她逼疯了。

　　“您不能这么对我。“莱拉将皮包的带子扣回肩上，她的手紧张地颤抖着。

　　“我的意思是……”

　　“你是想做什么我们不该做的事吗？”

　　他用略带讽刺的语气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有那么一会儿，一股令人发狂的气息向莱拉的身体席卷而来，她皱起眉头，感到难以置信。

　　“不是！”

　　听到马蒂亚斯无礼的话语后，她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

　　“我从没这么想过！”

　　莱拉感到脸热，她怒火中烧，脸涨得通红。马蒂亚斯给她带来的耻辱感戳到了她的痛点，其中绝大部分是来自于他说话时的冷漠和傲慢。

　　马蒂亚斯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向了她。

　　“我只是请一个我在王都碰巧遇到的，住在我的庄园里的孤儿喝杯茶。我的善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即便他说了些非常无礼的话，他的恶劣态度始终都不加以掩饰。

　　“这没什么不对。”

　　马蒂亚斯冷冷地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对吧，莱拉？”

　　马蒂亚斯结束了这个话题，慢慢地朝咖啡馆走去。

　　莱拉望着他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长叹。

　　虽然她不太了解赫哈特公爵，但她现在知道了很重要的一点。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得他想要的一切，目标越有挑战性，就越有占有的价值。那个人总会得到他想要的。

　　莱拉放弃挣扎，步履沉重地跟在了公爵身后。

　　两人面对面坐着。

　　外食的订单下单后没多久，服务员就端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杯子的热气在沉默的两人之间升腾。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遇见您。”

　　莱拉有些忐忑地开始了对话。因为两人之间的沉默让她感到有些尴尬，所以她决定先开口。

　　“在自然历史博物馆……你是……”

　　“我不感兴趣。”

　　马蒂亚斯话锋一转，喝了一口咖啡。

　　“你知道的，莱拉。”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对这类东西没有兴趣。”

　　“那您为什么…”

　　“你知道这不是巧合。”

　　“我没有。”

　　莱拉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她的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心脏开始在一种蓝色的恐惧下跳动。她宁愿以一个贫穷孤儿的身份获取他的怜悯，也不想被这个男人视为某种“物件”。

　　“我知道的只有……”

　　她的声音非常紧张，但莱拉暂时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化。

　　“我知道的只有，你讨厌我。”

　　莱拉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试图抹去他们可怕的初吻记忆，但这都先济手事。只要她睁开眼睛，马蒂亚斯的蓝眼睛在看着她，那些记忆就会重新涌回来，把她再次禁锢在噩梦中。

　　“没错，我讨厌你。”

　　马蒂亚斯毫不费力地赞同了她的话。他脸上绽开了笑容。

　　“现在，我真的非常讨厌你，莱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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