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哭涡影

　　鬼哭涡影

　　越是靠近鬼哭涡，怀里的星核碎片就越是发烫，像颗不安的心脏。李凝阳说，这是星辰对污秽的本能排斥。可我觉得，它更像是在为某种即将被惊扰的古老存在，敲响警钟。

　　小舟驶入黑水荡，天色也彻底亮了起来，但光线在这里仿佛被吞噬了。水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色，仿佛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息，那是蚀灵砂残留的味道。

　　越是深入，水道越是错综复杂，枯死的巨树歪斜地插入水中，形如鬼魅。四周寂静得可怕，连最常见的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单调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云渚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小舟，依照记忆和星核碎片传来的微弱感应，在迷宫般的水道中穿行。李凝阳则站在船头，双目微闭，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前蔓延，探查着前方的气息。

　　“小心，左前方水下有沉船残骸，绕开。”李凝阳忽然开口。

　　云渚依言转向，果然看到一片浑浊的水域下，有巨大的黑影轮廓。

　　“右转，那边水流通畅，应是主河道。”

　　“停！前面有阵法波动，很微弱，是警戒类的，我们绕路。”

　　有李凝阳这位经验丰富的谪仙指路，行程顺利了许多。但云渚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星核碎片在怀中持续散发着温热，甚至隐隐传来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

　　“感觉到了吗？”李凝阳忽然睁开眼，低声道，“灵气在向某个方向流动，很缓慢，但很持续。而且……水里的死气越来越重了。”

　　云渚点头，他也察觉到了。这里的河水不仅黑，而且缺乏生机，水草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色。

　　又前行了约半个时辰，前方隐隐传来了低沉的、如同万千冤魂呜咽的轰鸣声。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人的灵魂，让人心生烦闷与恐惧。

　　“是鬼哭涡的声音。”云渚面色凝重，“快到了。”

　　两人将小舟藏在一处茂密的枯芦苇丛中，李凝阳施展了一个高明的隐匿法术，将小舟的气息彻底掩盖。然后他们悄无声息地跃上岸边嶙峋的礁石，如同狸猫般向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潜行。

　　攀上一座较高的黑色石山，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环形水域，直径恐怕有数里之广。水域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鬼哭涡！漩涡的边缘拉扯出无数白色的水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真的有无形巨鬼在哭嚎。更令人心悸的是，漩涡上空，竟然凝聚着一片淡淡的、不祥的暗红色煞气。

　　而真正让云渚和李凝阳瞳孔收缩的，是漩涡边缘的情景！

　　只见靠近漩涡的岸边的浅水区，竟然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临时营地！几十个穿着破烂、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壮年男子，正机械地将一筐筐暗红色的砂石，倾倒入漩涡边缘的水中！那些砂石，正是“蚀灵砂”！

　　在营地中央，站着三个身穿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神色冷峻的男子。他们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显然不是普通力夫，而是看守或者监工。更远处，一块突出的黑色巨岩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面容干瘦枯槁的老者。老者双眼紧闭，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身前插着一面黑色的小幡，幡面上用猩红的颜料画着扭曲的符咒。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冷、污秽的气息，与那蚀灵砂同源同宗！

　　“果然是他们！”李凝阳眼中寒光一闪，“用活人做苦力，倾倒蚀灵砂，污染水脉，滋养这鬼哭涡的煞气……好狠毒的手段！那红衣老鬼，是个邪修，修为不弱，怕是已接近金丹期！他是在布阵，想利用这鬼哭涡和蚀灵砂，炼制某种邪门的东西，或者……召唤什么！”

　　云渚的心猛地一沉。接近金丹期的邪修！这远非他们现在能正面抗衡的。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被操控的力夫，一股怒火在胸中升腾。这些人和他一样，本是这云梦泽的普通百姓！

　　“必须阻止他们！”云渚低声道，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

　　“硬拼是送死。”李凝阳冷静地分析，“那三个黑衣护卫都是筑基期的好手，加上一个接近金丹的邪修主阵，我们毫无胜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破掉他的阵法核心！”李凝阳目光锁定在那面黑色小幡上，“那面‘蚀魂幡’是阵眼，也是他操控那些力夫心神的关键。只要能毁掉它，阵法自破，那些力夫也能恢复清醒，届时制造混乱，我们或有机会。”

　　他顿了顿，看向云渚，眼神有些奇异：“而且，我感觉到，这鬼哭涡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与你怀里的星核碎片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很隐晦，但确实存在。或许，瑶光说的‘辰砂’，真的就在这里！”

　　星核碎片的共鸣？辰砂可能就在这凶险之地？

　　云渚摸了摸怀中滚烫的碎片，又看了看下方那些麻木的力夫和翻涌的蚀灵砂，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怎么做？”他简单直接地问。

　　李凝阳仔细观察着下方的布局和守卫的巡逻路线，脑中飞快计算着。

　　“看到漩涡东侧那片水下礁石林了吗？”他指着下方，“那里水流相对平缓，礁石能提供掩护，是唯一可能接近漩涡边缘而不被立刻发现的路。我们可以从水下潜过去，找机会破坏那面幡！”

　　“但最关键的是，”李凝阳语气无比严肃，“一旦我们动手，必然会惊动那邪修。我必须全力对付他，无暇他顾。那三个黑衣护卫和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故，就需要你来应对，至少要坚持到我解决掉那老鬼，或者……毁掉阵眼！”

　　李凝阳盯着云渚：“小子，这可不是在沉星礁对付没脑子的雾魇。这是实打实的搏杀，你可能会死。怕吗？”

　　云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怀中星核碎片传来的温热和躁动，仿佛听到了遥远的星辰传来的鼓励。他摇了摇头，从身后抽出了那根跟随他多年、被摩挲得光滑坚韧的枣木长篙。

　　“怕。”他老实承认，但握篙的手稳定如磐石，“但更怕什么都不做。”

　　李凝阳看着他眼中燃起的、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决绝，咧嘴笑了：“好！那我们就去会会这帮杂碎，顺便……掏了他们的老巢！”

　　两人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滑下石山，如同两道幽灵，融入了墨黑色的河水之中，向着那片死亡漩涡，潜行而去。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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