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灯映星

　　心灯映星

　　章节引子： 他说要用酒做灯油，点一盏问路的灯。可当那缕酒香真的化作青烟，扶摇直上九万里时，我才发现，我要问的不是路，而是那颗星，是否也感到了同样的孤独。

　　接下来的几天，云渚和李凝阳如同幽灵般在云梦泽的支流汉港间穿梭。他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夜，往往夜幕降临才悄然靠岸，寻一处最隐蔽的芦苇荡或荒岛歇脚，天不亮便再次启程。

　　李凝阳的伤势需要调养，而云渚则一边恢复精神，一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半坛“梦泽”。酒坛被封得严实，但依旧有极其微弱的星辉灵韵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这让他们不得不格外警惕。

　　“不能再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这日晚间，小舟藏匿在一片茂密的荷花荡中，李凝阳吞下几颗气味刺鼻的丹药，脸色稍霁，沉声道，“你这酒就是个 beacon……呃，就是像个灯塔，瞒得过一时，瞒不长久。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先和瑶光那边搭上线。”

　　“该如何做？”云渚问道。他虽能酿出这酒，但对如何运用其神效，却是一窍不通。

　　李凝阳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上古有法，名曰‘心灯映星术’。以心神为引，以蕴含灵机之物为灯油，点燃一盏虚无之灯，其光可照彻心念所向之地。你这‘梦泽’酒，蕴含你与瑶光星核的双重灵性，正是施展此术的最佳灯油！”

　　他仔细解释道：“此法凶险在于，点灯之时，施术者心神毫无防备，极易被外魔所乘，亦可能因对方神念过于强大而遭受反噬。所以，必须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并由我为你护法。”

　　绝对安全之地？在这广袤无垠、各方势力耳目不明的云梦泽，何处才算绝对安全？

　　云渚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眼中亮起微光：“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

　　“哦？何处？”

　　“鱼肠屿。”云渚道，“那是我小时候偶然发现的一处水下洞穴，入口隐蔽在激流之下的暗礁丛中，仅容一人通过，内部却有空洞，可呼吸。除了我，应无人知晓。”

　　李凝阳闻言，仔细推演了一番，抚掌道：“水能隔绝大部分气息，激流可扰乱天机推演，好！就选此地！”

　　事不宜迟，两人趁着夜色，在云渚的引领下，驾舟前往那处名为“鱼肠屿”的险峻水域。果然如云渚所说，入口极其隐蔽，水下暗流汹涌。李凝阳施展了个避水的小法术，两人才得以潜入，穿过一段狭窄曲折的水下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天然石洞，一半浸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洞顶有缝隙，隐约透下些许微光，空气虽然潮湿，却足以呼吸。洞内寂静无声，只有水滴从钟乳石上滑落的声音，叮咚作响。

　　“就是这里了。”云渚抹去脸上的水珠，环顾这个熟悉的秘密基地，心中稍安。

　　“不错，此地气机隐晦，正是施法的好所在。”李凝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神色一肃，“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小子，你坐到那块干燥的石台上去，抱元守一，凝神静气。”

　　云渚依言照做，盘膝坐在石台中央，将那只黑色的酒坛郑重地放在身前。他深吸几口气，努力排除杂念，让连日的奔波惊惧渐渐平息。

　　李凝阳则守在洞口处，双手连连挥动，布下数层隐匿和防护的禁制，虽然威力因他伤势大打折扣，但也聊胜于无。做完这一切，他低喝道：“开始！”

　　云渚睁开眼，目光沉静。他伸出手，轻轻拍开酒坛的泥封。

　　刹那间，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更加纯粹深邃的异香弥漫开来，暗蓝色的酒液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成一片微缩的星空，点点星芒在其中缓缓流转，美得令人窒息。

　　云渚依照李凝阳所授法门，并指如笔，小心翼翼地引出一缕酒液。那酒液竟不散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指尖汇聚成一滴圆润的、内蕴星河的液珠。

　　他闭上双眼，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这滴酒液之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夜神游星汉时，所见到的清冷身影，那瑰姿玮态，那寒波流光般的眼眸……

　　“以我心神为引，以星醴为油，心灯……燃！”

　　随着他心中默念，指尖的那滴“梦泽”酒液骤然蒸发，化作一缕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青色烟柱，袅袅婷婷，却坚定不移地向上飘升。它无视了岩石的阻隔，直接穿透了洞顶，朝着无尽苍穹之上，那颗特定的星辰而去。

　　这一刻，云渚的感觉无比奇妙。他的一部分心神，仿佛附着在了这缕青烟之上，不断上升，不断攀升。他穿过了潮湿的云层，掠过了清冷的月华，四周是浩瀚无垠的冰冷虚空和璀璨星河。

　　这个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在那星海的至高处，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星域——北斗七星。勺柄末端，那颗名为“瑶光”的星辰，依旧散发着孤寂而清寒的光辉。

　　青烟如同归巢的雏鸟，义无反顾地投向瑶光星。

　　就在青烟与星辰接触的刹那！

　　云渚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接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带着无尽星辰寂寥与冰冷法则意味的意念，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那缕心灯青烟构建的脆弱通道，微弱地、断断续续地传递回来。

　　并非清晰的语言，更像是一组破碎的画面和强烈的情感：

　　……无尽的星空，冰冷的宫殿……

　　……巨大的、布满裂纹的星辰锁链，缠绕着北斗……

　　……一双清冷的眼眸，在至高处投下匆匆一瞥，带着一丝惊讶，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紧接着，是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和警告意味，仿佛在说：“危险……离开……”

　　通道剧烈震荡，变得极其不稳定。

　　云渚心中大急，拼命凝聚心神，试图传递自己的意念：“我是云渚！我该怎么做？如何帮你？”

　　回应他的，是一段更加模糊、几乎要消散的讯息，夹杂在强大的干扰中：

　　“……酒……还不够……‘辰砂’……找到……‘辰砂’……”

　　“……小心……他们……在……”

　　讯息戛然而止。

　　那缕心灯青烟彻底消散，无形的通道崩断。

　　云渚浑身一震，如同从万丈高空坠落，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神魂消耗巨大，带来一阵阵眩晕。

　　“怎么样？”李凝阳立刻上前，紧张地问道。

　　云渚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联系上了……但很短暂，很不清晰。”

　　他将感受到的那些破碎画面和意念，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关键词，告诉了李凝阳。

　　“……酒还不够……‘辰砂’……找到‘辰砂’……还有，小心‘他们’。”

　　李凝阳听完，眉头紧紧锁起，脸色变幻不定。

　　“酒还不够……意思是这半坛‘梦泽’的品级或数量，还不足以支撑更稳定或更长时间的联系，或者……不足以做她需要的事？”他分析着，“‘辰砂’？这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一种矿物或者灵物……瑶光特意提及，定然是关键！”

　　“至于‘他们’……”李凝阳冷笑一声，“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些不想北斗出事，更不想瑶光脱困的家伙！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了。”

　　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虽然联系短暂而模糊，但信息量巨大。他们确认了瑶光星君的确处境不妙，甚至可能被禁锢；得到了下一步的关键线索——“辰砂”；同时也确认了敌人的存在和威胁。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了一盏微弱的指路灯塔。

　　云渚擦去额头的汗，目光落在酒坛中少了些许的酒液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辰砂”是什么，他一定要找到它。为了酿出完整的“梦泽”，也为了……那双冰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弱暖意。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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