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狼狈的上岸

　　左手边三百米。

　　一条生路？

　　还是一个包装得更精美的陷阱？

　　队长“海龙”悬停在水中，身体因过度放电后的肌肉痉挛而微微颤抖。他没有选择。或者说，从他们踏入这片水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从未有过选择。

　　那个神秘的“库主”，已经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绝对的统治力。

　　是生是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沉默持续了三秒。

　　这三秒，对海龙而言，比他一生中执行过的所有任务加起来还要漫长。

　　他终于动了。

　　没有言语，他只是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出了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战术手势。

　　向左。

　　前进。

　　这是命令，也是一场豪赌。赌那个神秘的库主，真的只是在“玩”，而不是在“猎杀”。

　　其余五名队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整方向，跟上了队长的动作。

　　信任，是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六个人，组成了一个松散而狼狈的队形，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被声音指引的方向游去。

　　这一次，他们不敢再启动微型推进器，生怕那一点点微弱的噪音会再次触怒这片水域的主人。他们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摆动着疲惫酸软的四肢，在冰冷的黑暗中艰难划行。

　　三百米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

　　每前进一米，他们都感觉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

　　水流拂过身体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阻力，而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身上轻轻抚摸，随时可能再次攥紧，将他们拖入麻痹的深渊。

　　奇怪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似乎真的消失了。

　　之前那种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冰冷感，也退去了不少。

　　水，又变回了普通的水。

　　黑暗，也只是单纯的黑暗。

　　可越是这样，他们心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就绷得越紧。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掌控一切的神明，在他们踏入指定区域时，暂时关闭了所有的“特效”，允许他们这些凡人通过。

　　他们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

　　他们只是……被赦免了。

　　终于，在战术头灯的光柱尽头，一片不同于岩石和淤泥的，带着柔和反光的区域出现了。

　　那是一片平缓的沙滩。

　　是陆地！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猛地冲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他们甚至顾不上保持队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冲向那片代表着“生”的沙滩。

　　“哗啦——”

　　海龙第一个冲出水面，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湿润的沙地上。

　　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就一把扯掉了脸上的潜水面罩，张开大嘴，贪婪地呼吸着陆地上那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自由的空气。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六道身影，接二连三地从水中爬了出来，一个个瘫倒在沙滩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们身上的高科技作战服，此刻沾满了泥沙，看起来狼狈不堪。

　　没有人说话。

　　沙滩上，只有六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水库水面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波涛声。

　　良久。

　　“铁盾”，那个队伍里最强壮的汉子，第一个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脱下潜水面罩，一张刚毅的脸庞此刻一片煞白，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扭过头，望向那片刚刚逃离出来的，漆黑如墨的水面。

　　“我们刚才……”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充满了无法排解的惊悸。

　　“我们刚才……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作战？”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医疗兵“山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战术手环上的数据记录，上面一片混乱的峰值和乱码，就像一台被强电流烧毁了主板的电脑。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挫败和茫然，“我们的所有设备，都没有侦测到任何能量源，没有任何攻击实体……那东西，就像是凭空产生的。”

　　“那群乌龟……”尖兵“利剑”心有余悸地补充道，“我用热成像扫过了，它们的体温和周围的淤泥几乎一模一样！在它们动起来之前，它们就是‘死物’！这根本不符合生物学常理！”

　　一桩桩，一件件。

　　无形的电网，活过来的“枯木”与“岩石”，还有那个直接侵入最高加密频道的神秘声音。

　　他们引以为傲的军事素养，他们尸山血海里磨练出的战斗意志，他们身上价值千万的顶尖装备，在今晚的经历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骄傲和自信，被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力量，碾得粉碎。

　　他们不是在执行任务。

　　他们只是闯入了一个神明后花园的，几只可怜的虫子。

　　管理室里。

　　林夜打了个哈欠，把吃完的薯片袋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面前的监控屏幕上，正通过一个隐藏在树冠里的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播放着沙滩上那六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就这？”

　　他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呢。海军序列最锋利的尖刀？就这心理素质？太让我失望了。”

　　【癫狂值 1250】

　　【癫狂值 1380】

　　【癫狂值 1550】

　　……

　　系统面板上，一连串的数值疯狂跳动。这六名精英战士世界观崩塌时产生的癫狂值，质量高得惊人。

　　但林夜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现在感觉，就像一个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大烟火秀的导演，结果观众还没看到最高潮的部分，就一个个吓晕了过去。

　　没劲。

　　沙滩上。

　　海龙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理会队员们的讨论，也没有去看那片黑暗的水面。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已经毫无用处的装备，然后，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

　　在那片连绵的黑暗山林之中，只有一个地方，亮着灯。

　　那是一栋毫不起眼的两层小楼。

　　管理室。

　　昏黄的灯光从二楼的窗户透出，在这片死寂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诡异。

　　他知道。

　　那个“库主”，就在那里。

　　那个用戏谑的语调，宣判他们“任务终止”的年轻人，就在那扇窗户后面。

　　或许，他正端着一杯热茶，像看一场无聊的戏剧一样，俯视着他们刚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狼狈。

　　海龙的身体，因为这个念头而再次绷紧。

　　他朝着那栋小楼，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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